第九十五章 无牵无挂
在不是节日的时候小城的广场一直都是很荒凉的，除了偶尔的人影，很少有人会到这里。因为城市太小了，公园还有些娱乐设置，但是广场却除了一个舞台就只有一个大大的空地和空地周围的一圈树，以及树下的那些座椅。 一个有些苍老的老妇人站在入口处微微叹了一口气，便慢慢的顺着空地边缘走到中间的树下，找了一张座椅坐下，看着空旷的广场。她时而痴痴的笑笑，时而发呆的看着空旷的广场，时而伸手在胸前动动。好像是在自娱自乐，又好像是在疯疯癫癫。 渐渐地，老妇人累了，她缓缓靠着椅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浅浅的睡了。 李发依好不容易要有个愉快的周末，可是某只可恶的猫咪竟一直打扰她！本来呢，她可是好不容易对这猫咪有了好感的，可是这丫的一天不修理它，它就皮痒！简直就是贱骨头！不过，周末嘛，玩游戏也是玩，陪着它玩也是玩。倒不如陪着它玩呢！反正有音音帮忙挂机。 “不过说起来，音音还真是死性不改呢！老是找这种要挂机的游戏。” 李发依想着那天音音说的那个游戏，看着肩头不闹腾了的猫咪，自言自语道。这自言自语却好像掀起了什么，那不安分的猫咪伸了个懒腰，便接话道：“反正有她帮你挂着游戏，在意什么呢？我的好主人，我痒痒——” “掐死你！”李发依伸手抓下猫咪，给它挠挠，然后再丢到肩头，“明明没有虱子，为什么总是痒痒呢？真是的，人家都被你这话弄得每天都要洗澡了。你呀，就不知道可怜可怜我，冬天就快要来啦呢！” “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冬天吗？再说了，冬天要来了你还穿这么少，你作死啊？哼！真是犯贱呢！” “到底谁作死呢？”李发依可是被这小东西给挑衅够了，耐力大着呢！只是，不大也没法啊，这小东西，怎么折腾都活生生的！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边那个老奶奶！” 猫咪好像是在转移话题，但是李发依还是顺着猫咪的爪子看了过去。那真是一个老奶奶！李发依视力还不错，隔得有些远她就看清了那个老人。 她似乎经历了很多风雨。老妇人脸上皱巴巴的，如同老树皮一样，很多rou都褶皱在一起，看上去应是一圈圈的年轮；头发却好像很不搭调，除了好像有些时日没洗，部分一条一条的以外，颜色还是浓黑的；双手却再一次说明了她的苍老，或许不是自然的老，那双手有些丝丝点点的裂痕，颜色黄黑的，想来应该是经常劳作，所以血管的突出比不上老人的明显。 “未老心身先衰！老婆婆！” 猫咪说着便几下跳离了李发依的肩头，跑到了老妇人面前，跳到了她身上。老妇人并不惊奇猫咪的动作，只是睁开微眯的眼，看了一下猫咪，便再次浅浅的睡去。李发依歉意的对着老妇人弯腰。猫咪却调皮的在老妇人身上跳了跳，李发依急得急忙把猫咪抓了下来。猫咪好像很喜欢这老妇人，硬是在李发依拉下它的时候折腾的抓着老妇人。老妇人和蔼的伸手拦住了李发依的动作，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猫咪。 “小东西，调皮可不好啊！不过——”老妇人将猫咪背上的李发依的手推开一边，抱着猫咪，“不过，好怀念啊~” 这下李发依也不好将猫咪抓下来了。这猫咪还有读心术？知道这老妇人喜欢猫咪？她木讷的坐在老妇人旁边。应该是了吧，不然它怎么会救了音音呢？ 李发依刚坐下，老妇人便发觉了什么似的，往旁边移了一段距离。之后她才急忙将手中的猫咪放到二人中间。那双眼睛却一直是微睁，没有全开过。她有些歉意的道：“对不起，乡野村姑，好久没洗澡了，身上脏。不小心把你的猫咪——真对不起！” “没事呢，老奶奶！”李发依伸手推了推猫咪，示意猫咪靠近老妇人。猫咪傲慢的对着李发依甩身，转向老妇人，走到老妇人面前。 “它可不是一般的猫咪哦，奶奶，您要是喜欢，就继续抱着吧。我也是来自乡下的，乡下也不见得就是村姑啊。。”李发依很随意的忽略了那句好久没洗澡了，虽然她近来天天都在洗澡。 “呵呵。我知道，我儿——女儿也是不是一般人呢！”老妇人没有伸手抱着正在蹭她的猫咪，而是把它推开了，“只是，她——” 老妇人话语间很是哀伤，甚至都没再说下去了。猫咪蹭了好一会儿都没蹭过去，只好开口道：“只是什么呢，老奶奶？你女儿为什么不陪着你来广场呢？她是不是是一个不孝女啊？” “别胡说！”老妇人显得有些激动，但是随即便平静了，“她，是一个好女儿。是，是我该死，我把她卖了！呜呜~” 老妇人缓缓落泪，没有掩饰自己的哀伤：“当我知道她是一个异类，是一个怪物的时候。别人一个舒适的家，一些够花一辈子的钱——我就——我就——” 李发依伸手抓过猫咪，靠近了点老妇人，但是没太近，隔了一些距离：“可是，她既然是您女儿，就说明，您是从小将她养大的啊！为什么您还要卖了她？她不听话吗？她不乖吗？她——” “不！不！别这样说她！她是一个好孩子，一个乖孩子！她从来没忤逆我，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她不是一个追求富贵，奢华的人，不是别人家的女孩儿那样，什么都要，什么都要好的。她从小就很懂事，她穿的衣服总是哥哥不要的，穿旧了的，从来都不挑剔。就算没穿的了，也总是默默的过着，从来不对我提一个字！每次和我上街，总是很小心的跟在身后，就算是给她买衣服，也是悄悄的躲着，躲不过了，我选什么她就穿什么。吃的也总是别人不爱吃的，吃得又少！上学了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调皮——” 老妇人脸上有些淡淡的笑意：“她却乖乖的，不惹事。虽然成绩不怎么好，但是却一直都很平稳的上学着。别人留级了，考不上了，她总是能出乎意料的考上。很有心计，可是，我却知道，她一直在犹豫！特别是上大学，她应该是纠结了很久才选择家乡的学校的吧！因为，我们在为了她努力，她看在眼里，家里的状况她一直都很清楚的了解着。如果不是她哥哥有了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刚好能支撑他自己的生活，她也不会选择考上的吧！” “可是，她如果很聪明的话，为什么她不直接考更好的学校，直接免费上学不更好？那样您也不用担心她了啊？”李发依说道，刚说完，她便住嘴了。她根本就不该插嘴的吧？ “因为，她害怕啊！她根本不认得路的！走远了，她会迷路的啊！”老妇人说着伸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离家最远的时候，就只有我们唯一带她出去看远房亲戚的时候啊！那次，她差点走丢了。她怎么还会敢走得更远？” “那她——？”李发依想要问。却被走到怀里的猫咪抢先了一步：“她到底哪去啦呢？您就快要死了，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您一眼呢？” 老妇人动容的看向猫咪，眼睛缓缓睁开。只是映入眼帘的一人一猫让她有些惊异，特别是那人！她好像在哪见过！脑袋里还没回忆起来，嘴上便先说到：“丫头，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依依！我主人叫依依哦！”猫咪叫道，“好听，好听的名字呢！” 这下由不得老妇人不在意了！这猫咪好像看穿了一切！它竟然知道自己觉得这名字好听！不对，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觉得好听！老妇人揉揉眼睛看向李发依，顿时叫道：“小依依丫头！不，你长大了，呵呵！” 李发依惊讶了一下，这称呼有些耳熟，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为何耳熟！她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不是的话，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老妇人看着李发依那奇怪的样子，便摇摇头：“对不起，老了，糊涂了！我家那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从小就勾引人家女娃子——哦，忘了告诉你了，我家那丫头啊，小时候可是男孩子呢！” “男孩子？”李发依觉得有些不对！ “是啊。长得有些女性化，可是她小时候确实是男孩子呢！”老妇人浅笑着，“就因为这，她小时候可是把人家女孩子给勾引到家，甚至还带着人家小丫头去山上采花呢！那小丫头——和，你的名字很像呢！我想想，嗯，那丫头叫她叫依依来着，好像叫李发依！” “喵！”猫咪被李发依情不自禁的狠狠掐了一下，顿时跳了起来。李发依有些抱歉的看着猫咪，然后尴尬的看向老妇人：“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约定！为什么我长大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老妇人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发依似乎回到了那个童年。她，林蓝，还有一个她讨厌至极的，比她富有，比她占据林蓝心更多的人——林梦。她们三个在那小学毕业之后三人一起到后花园的约定！ 她不知道林梦是怎么勾引林蓝的，但她想起她是因为回家的路和林蓝重合了一大半，然后一个偶然的时机听林蓝说她家那边有她很喜欢的耳环花。她便突发奇想，想要好多好多的耳环，然后就揪着林蓝，要林蓝一定带她去摘花。就是因为那样一件事，她不知不觉喜欢跟林蓝在一起。 可是，毕业那天。她却被林蓝拉着去见了那个和林蓝同桌，而且关系一直很密切的同学——林梦。她们三个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一起走到了那该死的后花园！她清晰的想起了那句话：“你们中，谁最先想起我们的过去。谁先找到我，让我和她在一起，那么，我就是她的！当然，为了公平，我一样会忘记我们的过去。” 就这样，那天她们三都白痴一样的忘记了过去！全都迷失在那后花园里！还好只是忘记三人之间的种种，所以走出了后花园，三人便各自鸟散了！ “丫头，你，真的是——” 老妇人有些激动的想要靠近李发依，但是还是忍住了激动，只是看着李发依。比起跟在林蓝身边的那个她看不出深浅的女子来说，这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才是她梦想中最喜欢的儿媳妇啊！那女子看上去一样很乖巧，可是，比不上眼前的这个纯真！眼前的这女子真的比那个好太多了！可是，老妇人渐渐垂下那因激动而抬高了些的手，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找到自己的路了，她长大了。做母亲的还需要再约束她？再让她想要什么也不能提？ 老妇人缓缓的起身。 “蓝mama！她，在哪？”李发依还是对那小时候那身影有些念念不忘，只是没有林梦那样深沉的爱着了。她们之间已经不再是过去了，林蓝也不再是那个她能牵着她的手，到处摘耳环花的人了。她，失去了好多！ “呵呵，年轻人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又哪能知道呢？”老妇人看着李发依，“缘分的事，如果能继续，应该能继续的吧？” 就像她一样，老妇人不由想着那天林蓝跪到她面前那真挚的眼神，那不舍的依恋，那——无助的依靠！可是，她们之间的缘分，早就被她卖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取回？老妇人眼角的泪水干了，她抹了一下，便抬头仰望着天空。“沙沙”树叶缓缓从她眼前飘落，好像预示着什么。 “可是——”李发依揪着怀中的猫咪，她，该去找林蓝吗？林蓝找到林梦了吗？她该继续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无尽的嫉妒中吗？找到了林蓝，她又能给林蓝什么？仅是天真的需求？天真的想要留念？到底该不该？ “什么事情都犹豫不决可不好，但是仔细考虑还是必要的！” 老妇人说着，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在李发依面前走着，渐渐消失在李发依眼前。她走出了广场，离开了荒凉。 李发依却还在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去！她怀中的猫咪此刻出奇的静！任由她蹂躏，没有丝毫的怨言！李发依回过神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都走了好几步了。她的影子也拉长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圆点了。 “你等等我啊！”一个清脆的，熟悉的声音传入李发依的耳里。她把目光看向那声源处。那是另一个前段时间让她有些嫉妒的人！这个人过去的一些时间不经意的和她心里那身影有了那么些的交集。她却因为没想起来，而没能占有这唯一的交集。 “李发依？好巧啊！”械王兵站立在李发依旁边，所以孙芳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发依，还有她怀中的猫咪。 “化身？我说怎么找不到你。难道你这段时间没在都是和这丫头在一起？也难怪，你苏醒之后就从没安生过！不会又给人家小姑娘惹了什么麻烦吧？看这小丫头一脸的惆怅，指不定又是你做了什么坏事！”械王兵说着，也不去抓化身。本职任务不一样，她只是说说而已！ “这人身上有主人的气息，我干嘛不可以跟着她玩啊？”化身说完，气呼呼的嘟着嘴。不过在别人看来，它不过是嘴角圆嘟嘟了一点。 “林蓝的气息？”孙芳看向械王兵。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主人的一些微末的力量而已，现在已经没了。好像，目的应该是封锁记忆！”械王兵疑惑的看着孙芳，“难不成，你是在吃醋？” “才没有呢！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为什么要封锁记忆啊？”孙芳好像忘了什么，一好奇便直接刨根问底。 “晚了！”械王兵说了这么两个字便回答孙芳的话，“应该是不想记住啊，这根本不用分析都能得出结论的好不！” “哦！糟了，我们——”孙芳跺脚，“你看你，说什么不好，偏要说吸引我注意的话，现在好了，耽搁我时间了！” “应该没耽搁啊。”械王兵没心没肺的摊手，“是你自己好奇的，关我什么事？难不成，我回答你的问题还有错了？真是——” “喂喂！你——” “你——”李发依一直一言不发是因为械王兵的出现，太过突然了！她还以为是林蓝，可是从两人之间的交谈来看，她根本就不是林蓝。害得她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因为械王兵是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就倾吐自己的话。别看她管王燕音的时候，那么口直心快，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快速表达自己的人。相反，她还是比较喜欢思考之后才说话。 “喔，抱歉哦。我可不是我主人！别认错了！”械王兵阻断李发依的话，“表示呢，你被淘汰了。虽然很不想告诉你，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当然，你也可以学某些人，惺惺作态，死缠烂打，我不在意的。反正嘛，麻烦是主人的，不是我的，我才懒得管呢。还有哦，化身这家伙说不定能帮你呢！” 孙芳听完械王兵的话，突然感觉有种熟悉的样子。好像尘烟雪那小丫头再次出现了一样，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在挑起事端！难道她就那么值不得相信？什么惺惺作态，死缠烂打！喂，你要挑衅也别乱说好不？ 李发依有些明白为什么怀中这猫咪会这么贱了。她看着械王兵，看着那曾经熟悉的脸，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怀中的猫咪递给械王兵：“你们认识啊，呵呵，终于能将它托付了。你不知道呢，这家伙这几天在我那白吃白喝，弄得我都快没饭钱了。呵呵。” “我怎么觉得有种爆发前的前奏呢？” 化身直接跳开了械王兵的手，它根本就没靠近械王兵便说了那话不见了。械王兵却只是伸手一抓便将化身拖到了怀里：“放心吧，我又不是之前的我了。” “那个——”孙芳看着李发依要走，便出言。可是械王兵却拦住了她：“让她走吧，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可是，我想问——伯母去哪了啊！”孙芳再次抬脚，却没跺脚。心急得她都快没理智了，这械王兵却还这么没人性的样子！ “伯母？林蓝的母亲？你们找她啊？” 李发依本来已经转过身朝着来的路了的，孙芳这么一说她便转了过来。看着孙芳，等待她的下文。 “是啊。不过，现在没必要了！”械王兵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说了的，不准确。可是，我哪知道会真的这么快。气息已经消失了！” “什么！”孙芳呆了。 “什么气息消失了？”李发依问道。 “你想知道吗？可是，你不是已经和她们之间没关系了吗？为什么还想知道呢？难不成，你真的想像我说的那样？嘻嘻，那我可期待好戏呢！” “你都没说什么气息呢！什么你想的那样，你想的什么和我有关系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李发依有些不满。 “她根本不是东西！”孙芳回过神，“伯母，她的气息你之前还说还有的啊，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没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为什么不可能这么快？”械王兵指着广场外面一座有些高的建筑，那建筑前面的几个字被另一个建筑挡住了，但是后面几个字却很清晰“殡仪馆”。小城市不认得的人估计会把那当做宾馆，但是，那里却不是宾馆！是火葬场，是死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就不知道，她怎么进去的，怎么——” “别说了！”孙芳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地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不给她一个机会？” 李发依好像也懂得那几个字，只是她没有孙芳那么痛苦。她应该是惋惜吧！伯母其实影射了好几次她的轻生想法的吧！猫咪一开始也说过！只是，她一直把自己当做旁观者，一直没注意，一直不放在心上而已！看来，她真的该放弃林蓝！ “机会？人类哪来那么多的机会呢？你们总是要在失去之后才后悔，才懂得珍惜。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机会给你们后悔，给你们珍惜？”械王兵抓着有些不安分的化身丢在肩头，化身好像很畏惧械王兵，无论怎样都不开口说话了。 械王兵看着孙芳：“你伤心又有什么用？如果你对一件事已经看透了，已经明了了，已经无牵无挂了，做什么不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