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领罚
浮冰融化,水流淙淙东去,伴着数不清的大小战役,朗月楼度过了最忙碌的一个冬季。【】 这时节在江南早已绿柳如烟,玉弓山以北的大片土地上却殊无春日气象。 料峭风中,两骑快马奔驰正急,转过山边水畔,来到一座宽阔庭院前。抬眼望去,紫煞分堂原先的牌匾已被拆下,门楣上空无一物。 两人同时勒住缰绳,萧七拢了拢披风,来到阶前大声叫门。 不多时,便有人探出头来问道:来者何人,怎不报上姓名? 萧琮微愣,才发现这看门人有些面生,抱拳道:朗月楼萧琮又来求见。 那人初来乍到,不识得她的容貌,却也听过威名赫赫的朗月楼楼主姓甚名谁,此时将萧琮两个字反复念叨几次,蓦地省了过来,瞪着眼睛叫道:你你……你就是朗月楼的…… 萧琮点头道:正是在下,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不等她说完,却见对方脸色大变,忽然拔腿飞奔进去,连声大呼道:大事不好,敌人打过来了! 不消片刻,院中传来一阵纷乱脚步声,大门猛然开启,百余人手持刀剑兵刃鱼贯而出,将兀自发怔的两人团团围住。 看门人指着萧琮道:就是她,自称是朗月楼楼主萧琮! 众人原本神情戒备如临大敌,冲出门来见是萧琮和萧七两人,顿时斗志全无,好生无趣似的哄了一声,打着哈欠收起兵器,陆续退了回去,只留下二三十人或站或蹲在台阶上瞧热闹。 这些人出身各不相同,三教九流皆有,月前靠着几手拳脚骑射的功夫被冷寂云看中,陆续收入门中,这刚刚建立起的小门派才稍稍成了气候。 谁知脚跟还未站稳,朗月楼的兵马便好似尖刀一般直插北方,势力范围一路向北推进,直打到自家门前来。江湖传闻,朗月楼新上任的萧楼主比符青还要野心博大,势必一举扫平异己,统一江北。 众人不免担忧起来,纷纷向冷寂云献策,不如趁此良机投奔萧琮,往后若有朗月楼做靠山,除血阁之外还有何惧? 冷寂云不为所动,整整半个月过去,这场在所有人看来毫无悬念的战役也并未打响。朗月楼势不能挡的北伐之举就此中止,甚至规规矩矩地驻扎在百尺开外,毫无兴兵之意。 众人心中狐疑,便又生猜测:萧琮此举其实另有深意,打算利用她们作为屏障,挡住北面龙棠山的攻击,以便休养生息,整兵再战,这用心真是好不歹毒! 然而不出三日,对方竟然将兵线一路铺开,绕着紫煞分堂的旧址连设数个堂口,布置重兵。 冷寂云手下众人顿时醒悟,这是要将她们重重包围,困死在此处啊。却不曾想到,萧琮所建立的坚实壁垒,把原本孤立无援的紫煞分堂牢牢护在当中,彻底切断了血阁来袭的通路。 第二日,萧大楼主亲自登门,投帖拜见。 众人心中顿时凉透半截,满以为在劫难逃,人人做好了血战死守的准备。 谁知她们公子恁地好本领,不出三十招便把强敌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了回去。 隔日,萧大楼主又来投帖拜见,众人列阵门外,还未及拼杀起来,公子又施展出几手高超功夫,照样将对方辇回老家。 此后,萧大楼主隔三差五便来拜访,众人渐渐瞧出不妥,多方打听起来,方知两人本是夫妻。她们一面在心里埋怨被戏耍了许久,一面乐得看戏,暗想道,名震天下的萧楼主原来也怕夫郎。 久而久之,冷寂云索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萧琮次次登门,次次吃了闭门羹回去,次数多了,也知道要改变战术,跟他软磨硬泡起来,今日带着萧七过来,便打定了见不到人不罢休的主意。 谁知那看门人偏是新来的,不知个中曲折,听萧琮自报家门,只道是朗月楼一番厉兵秣马之后,总算找上门来,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还多。 这时,靠在门边的一人笑嘻嘻道:公子的脾气萧楼主也知道,还是快回去吧。 你只管进去通报就是。萧琮反手从马背上拎起袋干粮,提着晃了晃,今天要是见不着他,我就干脆不走了,晚上在你们门前生火做饭,洗脸睡觉。 萧七跟着举起两只山鸡,嘴里嘟囔道:我这还有刚打的野味,等会儿烤来吃。 对方哭笑不得,按着脑门儿说:您堂堂朗月楼的楼主,怎么还跟我们这些人耍起无赖了。 萧琮跳下马来,和她们一样盘着腿坐在台阶上,感慨道:楼主也是人,夫郎离家出走也要独守空房啊。但凡能把人哄回去,摆正经管用就摆正经,耍无赖管用就耍无赖咯。 众人哄堂大笑,见她一点架子也没有,都围坐过来打趣道:萧楼主独守空房的滋味如何? 苦啊。萧琮叹了口气,叫萧七把带来的美酒分与她们,边喝边聊,大家都是女人,必定明白我的难处,谁家夫妻还没有闹别扭的时候?可我一日日往这跑,连他的面也见不到,更拿不准他的心气,其中警告之意不容错辨。 执鞭的女人怎么也没想到两人是这般关系,一时双眼大睁有如铜铃,张口结舌愣在原地。不待她有所反应,冷寂云忽然撩起长袍,抬起一脚重重踹在她胸口当中,骂道:多管闲事。 那人受了这一脚,身体直跌出三丈开外,浑身滚满尘土,半晌爬不起来,好容易被人扶上坐骑,忙大声叫道:都住手!她本有心讨好萧琮,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忍不住在心里骂个不停:你萧琮不在家里搂着夫郎睡觉,夫妻两个跑到这演全武行,怪得了我误会?我招谁惹谁! 那边厢,弓弩手已重新排布整齐,冷寂云从部下手中拿过一架劲弩,铮亮的箭头直指萧琮。 萧琮浑身一僵,心里长叹道:这可真是过河拆桥。她匆忙中朝萧七使个眼色,两人先后跳上马背,正要溜之大吉,择日再战,却听身后一道冰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敢躲? 萧琮只得乖乖勒马,心里苦如黄连:我不敢。 男人二话不说扣下悬刀,被牙勾住的弓弦弹出,弩箭嗖地一声刺进马尻。
咳……萧七捂着嘴巴扭过脸去,笑得弓背哈腰,在场众人见此情景,皆是忍俊不禁。 唯有萧琮笑不出来,两手紧抓着马缰,有苦难言。她这坐骑神骏非常,堪称千里挑一的快马良驹,哪一时不是威风八面?此时屁股上生生吃了一箭,不禁痛得悲鸣一声人立而起,撒开四蹄便跑。 众人目瞪口呆,眼见骏马发疯似的窜进树林,片刻就没了踪影。 不等她们回过神来,冷寂云一声令下,箭镞铺天盖地般射来。不消片刻工夫,偌大的门庭前几无落脚之地。 萧七见势不妙,调转马头追入林中,混乱间有人大喊道:撤!快撤!众人惊骇不已,七手八脚将铁盾背在背上,迅速朝玉弓山方向撤退。 身后的箭矢接连而来,紧追不舍。那头领没命似的纵马飞奔,心里气归气,却不想与朗月楼为敌,高声命令道:不许放箭,不得伤及萧楼主的家眷! 她这次带来的精锐人马,大多经历过生死大战,骁勇非常,却从未打过这般只准挨打不准还手的仗,此刻只得靠着铁盾的掩护逃命,无不叫苦连天。 萧琮赶回朗月楼时,身上不知被树枝荆棘刮出多少血痕,萧七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披风和外袍俱被流矢刺穿。 萧二届时正在门前巡视,见状不由大惊:楼主这是去了什么地方,可是遇到血阁的人了?话一说出,心中又觉不对,近日并没收到苏枕河离开龙棠山的消息,凭着楼主的武功,如若遭遇寻常血阁部队,又岂会惨败至此? 萧七驱马追了上来,拿披风胡乱抹着一脸灰尘,哼哼道:跟血阁的打上三天三夜也没这狼狈。 萧二听了这话,瞬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原来又陪楼主‘遛马’去了,萧七侠得楼主这般器重,日后前途无量,到时可别忘了jiejie。 萧七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我哪敢一人居功,不如就把这美差让给jiejie。 萧二连连摆手,哭笑不得道:遛马倒是没什么,只要别常常遛到紫煞分堂去,我为楼主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愿。 说完这话,两人都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各自埋头强忍。 萧琮脸皮再厚,这时也禁不住耳根发热,骂了句没大没小,硬绷着脸下马迈进门去,顾不得更衣,径直来到内院书房。 窗外扑棱棱一阵声响,一只信鸽钻过窗格落在桌面上。萧琮轻抚它光洁的羽毛,从竹筒中取出纸卷来。 每日傍晚,消息准时递回朗月楼,从冷寂云召回流落在外的玄衣死士,及至攻占紫煞分堂自立门户,发生在他身边的每一件事皆有奏报。 萧琮盯着书信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眉头渐渐锁起。 作者有话要说:说要周更来着,还是晚了一点,这章字数多一点算是补偿好不,下周继续努力! 我得先去睡觉了,留言还是明天再来回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