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话：大家都是有小心思的成年人
根据预估，那些传闻中即将过期的老旧核弹头的爆炸所掀起的海啸，足以在两小时内吞噬一千六百公里外的东京港，所以在野间先生离开前我已用语言、包括暗中的神念警告过他，让他疏散海港乃至数百公里海岸线周边的有人区。 为什么拼着无视东京都的和周边海岸线城市的安全也要引爆船只？ 首先，当然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一批让人头疼的货物，防止它们即使沉入深海也可能被人挖出来再度成为斗争的引线——这是冠冕堂皇的解释；其次才是任性的真相，我将整艘船视为害死阿妙的元凶之一，既然其余凶手不那么容易界定，把一船显然成为事件导火索的货物视为凶手之一进而泄愤似的解决掉也是排遣郁闷的渠道嘛，即使海啸给东京都带来千万亿财产损失也不在我顾虑范围内，反正不至于给我认识的人添麻烦，她们的住处和工作处距离海岸线都挺远的。 “一个多小时的疏散时间并不长，如果有海港附近的工作人员或平民巧合下未接收到预警导致无意义伤亡呢？”这是候在东京港原位的野间先生捎带气闷的质问，他似乎才明白过来我之前给他的通牒不是玩笑话。 “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所以啊，你得让你的上司多派点人手来组织疏散，让你的下属多尽点力通知到每一个角落。” “……” “这种必须争分夺秒的时刻你不去指挥疏散反倒原地干等我回来，你应该不担心疏散撤离工作出问题吧，可要是我不回来你打算等到大浪拍过来那一刻？啊对了你是会飞的高人……不不，你似乎动用不了传心以外的神通吧。” “这点不必爱丽丝小姐cao心，我等候在此是为了请求您将这五人交给我，那两只犬妖我有办法处理，也只有我拥有令人满意的处理能力和经验。” “也对啊整个日本人类组织机构里拥有大神通能力的人也许不止你一个，但所处位置正巧有权妥善处理此类问题的也许没人比你更合适，你是打算保全这两只妖？让他们只用付出法律范围内的代价？” “不错，我和里世界的人有过此类约定。” “这么说你不是论坛的管理人之一。” “里世界论坛的历史不长，而我在日本警察厅供职已超过二十年。” “我听说论坛本身兴起也不过二十多年，里世界论坛至今才不到十年历史，又听说建立论坛的前辈本就是在东京生活了较长时间、相互关系不错的几人。” 野间先生摇头否认我的试探，“我和论坛的确没有太深的关系。”话语里的心念信息包含着他对论坛的看法和态度，简单概括起来，就是“是个对警察体系不错的补益乃至维护的子系统”。 显然，身为即使不是大妖怪也是修行人中的达人的官方代表野间先生，对里世界论坛的存在作用有着清晰认识，且除了一些对相互都有益的协议之外并不打算介入论坛的运转，甚至除了注册一个几乎用不上的账号外并不和论坛有过多联系。 与我的预估基本吻合，不过我觉得他必定有所隐瞒。 “对了诶，就算你从来不依赖神通法力也不在乎神通暂时消失，可在刚才那样对峙的紧急时刻也不该纠结所谓的修行目标吧，为什么不联系论坛背后的高人来帮忙？我昨晚遇见了一位神秘高手，它应该是论坛背后的高人之一，而且对城市安全有很深的防范意识。” “让它们插手到、我们内部事务上产生的威胁，比区区四十二枚即将过期的核弹头更让人难以防范——即使那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并不打算干预军政法司。” 我摇头表示理解不能，野间先生也不打算深入解释。 “看来我是个例外，因为我有强烈的插手欲望甚至身怀你们内部人的委托，我是说北条彦，而且你暂时失去神通阻止不了我。” “对，即使如此，您依然给我们惹了个只比未发生的核爆威胁等级低几层的、已经发生的海啸威胁。” “说得好像你有信心让危机解除似的。” “我有办法劝服船上的两只犬妖，只要它们投降另外三人就不是威胁，但我需要时间，而你来得比我准备得更迅速。” 那么，我心想，灵梦到底打算看到怎样的发展？ “你想说的就这些吗？我该把这五个人交给中村健了，关于中村健之女的案件，我回头再来找你要个说法。” “等等……” 这一声短促的恳求里包含着蓄谋已久的一段心念，他似乎是斟酌了很长时间方才将其打包发出，我愣了一小会，接着安心解读起来。 其余不谈，其中最重要的一段内容是：我来到外界、遇见阿妙的那一夜里，野间先生外出的本来目的并非是暗中保护“前政治盟友近卫勇”的女儿近卫玲香，而是阻止近卫家的过激行动，因为这有很大几率导致打击警视厅不成反倒让中村健发狂怂恿上司运用公共资源实施报复，进而演变成领导们不希望看见的今夜的场面，可惜的是，今夜的一切依旧发生了。 “结果没来得及阻止，反而不得不在我杀光那些黑西装发泄完毕后下手救走近卫家的大小姐。” “是的，已经死了一个，不能再死一个让混乱的局面越发趋向失控。” “你没来得及阻止近卫家的理由呢？”心念中仅仅陈述事实并未包含他的想法和某些遭遇。 “有……”他看来也十分疑惑，“也许有人阻拦，我在从近卫家的线人处得知他们展开报复行动后立刻外出寻人打算以防卫省合作人的名义阻止他们，可在找到近卫玲香之前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死循环地带，即使以蛮力破解，也浪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导致……” 我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关节，不论是否灵梦在干扰他，这其实都不重要。 “哼，即使以心念为证，也说明不了你可能隐瞒的某些事实，其实你也不在乎近卫家的报复是否成功，因为那是上头某些人的意志体现，即使命令并非来自上头，而你可以利用这些机会让危机自然发生，然后也只有你有把握解决危机，最终，在警察厅也好、在防卫省也好，你的修行将伴随着解决问题和相应的升职重用而深入。何况我一直认为你关注近卫家的理由是保护为你跑腿干脏活的盟友，这两天放松关注又是因为他们的利用价值减弱，可原因似乎并非来自他们，而是来自你本身遭遇的修行问题。我不必了解你的修行目标，只要看清楚你在干什么，你和普通的外界官僚一样并不是真正在意某些人的死活，而是以谋划让事情发展变得有利于自己，即使同一种状况发展出多种不同的后果你也有充分的安排让每一种后果都变得有利，就像阿妙被追杀，近卫家成功与否都不至于阻止你的谋划，半路的神秘人阻拦对你来说也是无所谓有无的，这些都没错吧。” “我不否认，也无意承认什么，只希望你把五人交给我，这之后我会给中村健一个交代，他也将获得梦寐以求的升迁机会。” “嘿，我直接把人交给他也一样，这一场海啸，也许将把很多人的位置给扫除，我听说一旦政局动荡导致空出许多职位，就是有准备者一举夺位的最佳时机，而中村健手握这五个引发危机的恐怖分子，他或许会被上司推出去做替罪羊背上核爆海啸的黑锅，但只要他聪明一点也许不难把握住升迁的机会，虽然我并不很喜欢他，可谁让他正巧是阿妙的父亲呢。” 心思或许简单或许复杂的野间先生以沉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