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命运起始之夜
午夜下漆黑一片的托利斯塔，虽然距离西塞姆利亚大陆最大的城市海姆达尔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却没有染上一丝大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且不说大多作息规律的士官学校学院学生，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居民也习惯着那份安静与祥和。 但偶尔的，也会有一些例外，就如小镇最右端，那座兼职做做借宿生意的民居，二楼卧室中，到现在依旧闪烁着摇曳的烛光。 艾尔芬·莱泽·亚诺尔，一点都不想睡觉，即便，距离她把娇小的身子包裹在温暖的被褥中，已经足足经过了三个小时。其中，自有初次离开宫殿过夜的新奇感，更多的则是，在体验了睡前听哥哥故事的必备节目后，谈兴不减的皇女殿下，还想要抓紧所剩无几的光阴，来继续传统的女生夜话。 这不，此时的她，又想出了一个大胆的鬼点子：“艾丽泽，艾丽泽，我们去哥哥的被窝里夜袭好不好？” “殿下！”从小就恪守着作息的艾丽泽，虽说早已倦意难抑，但还是下意识地维护着自己对兄长的所有权，“请您稍稍节制一些，如果传出不必要的留言的话，不论是皇室，还是舒华泽家，都会感到很难堪的。” “哎，艾丽泽难道一点都不想么？”艾尔芬装作一脸吃惊的模样，继续循循善诱着：“上次是谁在信件里和我抱怨，说哥哥回来之后好冷漠啊，都不愿意在和自己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了。” “那是因为，兄长马上就要正式成年，就要是个大人了。而且艾丽泽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是兄妹，在亲近时也必须注意尺寸。”艾丽泽口是心非地将被子蒙上脸颊，声音也变得愈发沉闷。 “呵呵呵。”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扯了一把挚友裸露在外的漆黑秀发，乘胜追击的艾尔芬犹自不愿松口，“话说今天中午我们拜托爱娜修女，溜进圣亚斯特莱亚女子学院，结果不巧撞上了低年级女生的自由活动。那个时候，里恩哥哥真是超受欢迎，究竟有多少双眼眸是在偷偷地朝着他暗送着秋波，让我好好回忆一下，一个，两个，三个…………哇哦，双手加上双脚都数不过来呢。” “艾尔芬殿下！”不知何时，艾丽泽已经穿着睡衣钻出了被窝，手握着枕头一脸寒光地盯着言笑晏晏的艾尔芬。 “就是这个表情，艾丽泽你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冷这张脸，简直和故事书里的寒冰女王一样。还有下午在茶馆看见那对双胞胎姐妹和里恩哥哥有说有笑的时候也是，哎呦……”话音未落，轰然坠落的松软枕头就遮蔽了艾尔芬殿下的整张面庞 “艾丽泽，你正在挑起一场战争。”沉默了几秒之后，艾尔芬直立而起，同样发起了反击。 一时间，这间隔音效果颇佳的房间，成为了少女们枕头大战的战场，你来我往，鹅毛纷飞，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互相挠着痒痒，双双倒在床榻之上滚作一团，发出一声声势不小的响声。早已春光乍现的两人方才意识到，这间屋子里，除了两人之外，还有着第三者的存在。 “缇欧？”艾丽泽试探着低声对角落里床榻上的住客问道。 “唔啊。”将全身都裹在了被子里的蓝发少女，只发出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呢喃作为回应。 “呼，还好缇欧睡得很熟。”艾尔芬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两名少女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紧紧攥在手中的枕头，安然地躺回了各自的床榻。随即，细密的鼾声相继响起。谁也没有注意到，房门前那双咪西运动鞋，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刚刚在被褥中回答她们的，也不过是日间曾经被她们交口称赞的小小玩偶。 …………………………………… “托尔兹士官学院，走出了那个男人的学校么……”水珠从放肆地披散着的发际滑下，淌过半裸的香肩，越过单薄的卫衣，滴落在湿哒哒一片的瓦檐之上。红彤彤的娇颜外，笼着澡后还未散去的迷蒙蒸汽，映得它愈发水灵剔透。这份闲暇时的烟视媚行，若是被军中的同僚窥见，怕是要跌落一地的眼珠。可人前自矜容姿，英气凛然的姬骑士，私密之时，原本就多是这幅模样。 艾尔芬殿下的托利斯塔之行能够最终成行，里恩自然是得到了在暗处陪同监护的奥蕾莉亚的允许。平心而论，奥蕾莉亚的心底，对于亚诺尔皇室，抛去必须的恪守的礼仪，并没有太多的认同，在她眼中，真正能让其崇敬的，也只有二百五十年前与枪之圣女并肩救国的那位狮子帝国。 至于当下，尤肯特三世暮气渐显，多方桎梏之下，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壮志雄心。皇太子塞德利克天真烂漫，性子柔弱，尚无一国储君之器，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偏偏，对于政治嗅觉稍稍敏锐些的人来说，他们都明白，这片看似安宁的大陆，早已蕴下了山雨欲来之势。至于艾尔芬殿下，虽说自幼聪慧，偶露的一线峥嵘也让奥蕾莉亚颇为欣赏，但终究，身为jiejie的她只能在继承顺位上屈居于皇太子之下，护国长公主么……且不论年长后的塞德里克会不会如同幼时一般对长姐顺从，光是四大名门为首的贵族派就不会认账，更遑论还有老谋深算的铁血宰相在一旁虎视眈眈。 唯独，对于奥利维特·莱泽·亚诺尔，奥蕾莉亚从未看透过。轻浮，玩世不恭，自我陶醉，扮作吟游诗人的模样四处招蜂引蝶，这位庶出的皇长子殿下似乎在皇族应有的技能上俱都平庸不堪，反倒是兼具一身毫无意义的杂技——音乐，诗词，美食……样样俱到，简直能够称作皇族之耻——这也是大多数贵族对于他的评价。但，她明白，真正的他，并不是这样的。 犹记得十年前的那场舞会，还未继承父亲的爵位的奥蕾莉亚初次在贵族圈子中崭露头角——少女用手中的剑告诉了在场诸多的年轻贵族，性别的差异，不是他们有资格轻视自己的理由。 也因为如此，在得到众多长辈的赞赏之后，容姿不俗的少女却在接下来的舞会中落入了颇为尴尬的境地。没有一个人向盛装打扮的奥蕾莉亚发出邀舞的请求——年轻气盛的贵族少年们可没有他们长辈那样的城府，既然你用剑术羞辱了我们，那么，我们就用冷漠让你难堪。即便是私交不错的卢法斯，也只是苦笑着向她摇了摇，表示不能为了她一人而违背众意。 眼看着，少女成年礼之后的第一场舞会便要在冷场中无疾而终，强自镇定的奥蕾莉亚挂着礼仪式的淡然笑容，悄悄地走向了厅堂的角落。当时的她，还远没有现在坚强，只想默默地找一个角落独自哭泣，任由夺眶而出的泪花肆意流淌。 然后，她在理应空无一人的角落里，遇见了他。 “唔，味道真是不错啊，果然，要论烧烤料理，还是清新一点比较好，皇宫里的手艺，，虽说精致，终究是差了一份自然。”在最初就退场的餐车之上，稚气的金发少年，一边海吃胡喝，一边大大咧咧地做着品评，浑不觉他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油污涂满。 恰巧转过脑袋的少年，对上了眼角微红的少女，挠了挠脑袋的他，在尴尬的一瞬后，微笑着朝少女伸出了手：“哟，要来一个鸡腿么，我以帝国皇长子奥利维特·莱诺·亚泽尔的名义向你保证，绝对好吃，真的不骗你哦，哎，别哭啊，我还什么都没有干呢，要是被穆拉知道，又要数落个不停了。” 不着调的皇长子殿下，匆匆忙忙地从怀里掏出唯一一块干净的丝巾，手足无措地安慰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奥蕾莉亚。 然后，当爆发般的哭泣止歇之后，就如同童话故事里面那样，不受重视的皇子与无人问津的贵族少女，从无人注视的角落开始起舞，踏着不合拍的脚步，飞旋着闯入厅堂的中央，一跃成为舞会中最为引人瞩目的焦点。 事实上，这份本应铭记终生的美好记忆，此刻却已然有些模糊——除了奥利维特肆意飞扬的笑容以及卢法斯惊诧的怪颜，真正镌刻在奥蕾莉亚心底不曾忘却，是舞会之后，发生在天台之上的那件事。 “那么，再做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鄙人，尤肯特·莱泽·亚诺尔之子奥利维特·莱泽·亚诺尔。”少年仰望着星空，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将繁星从天穹之上尽数打落下来。 “奥蕾莉亚·勒瑰恩，父亲的爵位是伯爵。”那一舞实在是太过放肆，比挥动一千次长剑还要吃力，少女收束在晚礼服中的饱满胸部到现在还起伏个不停。 “我知道，今天上午剑术大会的时候，其实我也有参加，只不过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而已。”少年不以为意地述说着自己的糗事，“当然，获得冠军的你很是耀眼，即便是我，也不禁想要将你紧紧握在手中。”说着，少年虚张着五指做了个紧紧攥住的手势。 这是，表白？一点准备都没有，实在是太突兀了？该怎么回答她，倒不是说完全没有好感…… 就在奥蕾莉亚纠结着的时分，奥利维特又不紧不慢地叙说起了未完的话语，“当然，我也明白，我的名声可一向不怎么好，至少，在那帮老头子的眼里，我和优秀的你可谓是天差地别，所以，来打个赌吧。” “打……个赌。”脑袋昏呼呼的，连话语也变得支支吾吾，幸好，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奥蕾莉亚两颊上的红晕。 “不久后，我就要按照父亲的意愿去托尔兹士官学院入学了。而两年之后，我一定会以年级首席生的身份毕业，到了那个时候，还请你好好考虑我今天的建议，成为我完成梦想的臂助。”虽然，少年一直到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亲口说出他胸中的梦想，但奥蕾莉亚明白，那一定比，凯恩公复兴家族的痴念要宏大上很多，很多很多。 两年之后，皇长子殿下成功地成为了那一届毕业生的首席，而奥蕾莉亚，也在领邦军中站稳了脚跟，可是，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再一次等到他的邀约。 多么希望，他再一次在星光下向自己伸出手：“奥蕾莉亚，和我，和我们一起向前迈步向前吧。”若是当年的自己，一定会果决地回应他的请求，可现在的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不过，这位狡猾的皇长子殿下，倒是慧眼独具，早早地将下一代中最出色的里恩·舒华泽拢入怀中，连带着自己的小师妹劳拉乃至师傅维克多都难免失陷，还真是一手好棋。 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能好好入睡了呢。望着里恩行色匆匆地离开民居，奥蕾莉亚不禁有些无奈地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主动承担下艾尔芬殿下护卫工作的自己，是否又是因为，在少女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奥利维特当年的影子。 …………………………………………………………………… 托尔兹士官学院的旧校舍，一直呼唤着自己的存在，就在这里面吗？ 从三年前帝都动乱的那晚开始，里恩就隐隐有所感触，而随着再一次回归帝国，精灵力量一遍遍地洗刷过少年的身体，这份感触也变得愈发急切，一直到了最近，已经涌动到可以精确确定方位的程度。 那么，无论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就在今晚，用自己手中的剑，一并将其跨越。 ………………………………………………………… 同一时分，海姆达尔奥斯特区的寂静无人的小巷中，与肮脏的窑洞格格不入的白衣绅士，正兴致勃勃地舞着手中的礼杖，一步步滑向越发深沉的阴影之中。 “魔女之血，地精之骨，还有打开门扉的钥匙，一切条件都已经具备，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宽大的帽檐之下，赫然是布卢布兰那标志性的面具，“里恩·舒华泽君，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哈哈哈……”笑声如同枭鸣，惊起一片飞蝠。 （如君所见，要拿灰之骑神了，当然是和原作差异蛮大的，不论是试炼过程，还是灰之骑神本身。 奥瓜因为在利贝尔的缘故很久没登场了，所以，就在奥蕾莉亚的回忆之中给了他一点戏份，虽然只是青涩到还把理想流于表面的奥瓜。也是解释一下奥蕾莉亚稍显异常的一些举动。 今天，恩应该能用下一章将试炼的内容起个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