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彷徨的琴音
穹顶之上，金光熠熠的光球依旧器宇轩昂地巡视着自己一成不变的苍白领地，顺带，时不时地擦碰几下身旁两个顺从了不少的小跟班。荒原之上，一泓清泉中涌出的溪流却突兀地将苍焰永燃之地分割成了两半，理应水火不容的两者安分地恪守着各自的界限。泉水涌荡而出的源头，端坐在顽石之上的里恩，不厌其烦地拨弄着，发梢间一缕缕有气无力地回荡着的微风。 在荒原上吹拂起清风之后不久，里恩便一鼓作气着在一夜之间走完了雾之道的后半段，意外地轻松，原本阻挠着少年前行的浓厚雾气，在那一晚，似乎却是主动地为他开辟着道路，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只可惜，当里恩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不仅一直憧憬着的门扉不见踪迹，连原本守卫它的青衫剑客也消失了踪影，只剩下了他身下这块顽石和其上的剑痕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昭示着少年所见的并非是幻影。 很寂寞呢，就算是双目不可视物的最初，每一次出现在此处的自己，也可以感知到，远处的漆黑一片中，有人陪伴着自己。可现在……无论是被隔绝还是真正的离开，眼前的世界里，确确实实地只剩下了少年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五指拂过剑痕，其中八叶一刀流一脉相承的剑理，以里恩卓绝的悟性，并未耗费多少功夫便将其完全解析，只是，其中蕴着的铭刻者的心境，却不为少年所喜，乃至烦躁。仿佛舍弃了一切的决绝意志中掺杂着一丝迷惘与悔恨，就如同醇香的蜂蜜之中刻意地染上了一粒肮脏的尘埃，凌厉无双的剑光离开剑刃不过一亚矩不到便会变得迟缓，乃至蜿蜒着消散，甚至一不小心，还会因为过分精妙的剑势让它提前轰然爆裂。不及伤人先伤己，这样的一剑，又有什么意义……或许，是一招未曾完成的剑式吧，亦或是，剑客只是遗留下了残缺的大半。 不会拥有任何结果的枯燥思考，让里恩绷紧的神经似乎又被撩拨得跳跃了起来，不得已，他只得再次静下了心来。将双脚浸没在澄澈的溪面之下，清凉的感觉顺着脚踝攀沿而上，缓解着里恩疲乏的神经，也恢复着几近耗竭的微风。而稍稍成长了些的微风，又竭力地挤出一丝力量去反哺静静流淌着的清水。 对于两股相互依偎着壮大的力量，作为荒原上最初也是唯一的主人，苍焰只是冷漠地旁观着，既不参与其中，也没有表示出任何阻止的意图。或许，它对于还弱小地过分两者根本提不起兴趣，或许，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当瓜熟蒂落之时，再将一切吞噬。不知为何，透过苍焰灵动的焰心，里恩竟是产生了一瞬如此的错觉。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眼见的风岚再一次欢快地在世界中开始奔跑，自觉的脑海中因为精神力枯竭而产生的疼痛也舒缓了不少，里恩的心中产生了如此的想法。 而他的身后，不知从何处探出的锁链也拉开了一个幽深的漆黑豁口，当那晚铺天盖地的锁链尽数退去后，也只有在离去之时，里恩才能再次窥得它们的踪迹。从未由里恩的意志所转移，除了每个月例行的夜晚，锁链都只是在忠实地执行者自己的职责，将恢复到最低限度的里恩，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久而久之，里恩也大约摸清了它的脾气，若不马上出去的话吗，怕是对方就会缠绕上自己虚实不定的身躯，直接暴力地丢出去了吧。 …………………………………………………… 没有在荒野或是密林之中醒来，真是意外之喜。 仲夏之末，热浪仍未完全褪去，生硬的木板床上，只是简简单单地铺上了一层略显陈旧的凉席，磕得里恩刚刚褪去的老皮下娇嫩的皮肤生疼，而手腕上远胜与此的疼痛，则提醒着刚刚醒来的少年，昏迷之前糟糕的遭遇 …………………………………… 早已提前便整理好了行装，唯独将自己闷在房间中的亚丽莎稍稍耗费了些功夫收拾，一行人迅速地登上了应里恩的要求赶来的山猫号，前往凯尔迪克与发出请求的莎拉以及菲汇合。 山猫号的舱室，比里恩上次乘坐之时变得整洁了不少，抛去了不少奇怪杂物的驾驶舱也显得宽敞和亮堂了许多。 “我们山猫号现在可是干着正经营生的编制内成员了。”乔斯特对于一行人，尤其是亚丽莎微张小嘴的诧异表情显得颇为满意，很是骄傲地扬起了小脸。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里恩。”从船长席上立起的多伦，很是亲热地拍了拍里恩的肩膀，“那个该死的骗子，在把他送进监狱之前，我可是让他将这几年攒下的黑心钱好好地吐了出来，虽然还不足以补偿我们曾经的损失，不过将山猫号好好翻修一番，然后出点钱混个正式的名号还是足够了。自由自在了那么久，再回去过以前的贵族生活看，怕是也习惯不了了，更何况，我可舍不得那么多好兄弟。”在山猫号成员异口同声的欢呼，里恩明锐地窥到了多伦眼角努力掩饰着的一丝落寞，这位看似粗豪的汉子，想必并没有他话语中的如此放得开，毕竟，身为数百年传承家族中长子，曾经背负着先祖荣耀的男人。只是，土地或许还能通融，可失去的爵位，却无法再一次完好地回到手中了。 在场的人中，抛去里恩，也只有身为二子的吉尔·卡普亚能够稍许理解兄长胸中矛盾的心思，而对于当时尚且年幼的乔丝特来说，贵族的身份，或许只是意味着好吃的甜食和精美的玩具罢了，现在的她，早已不会去在意这些东西了。 于是，坐在舵手席上的吉尔在大哥下意识的沉默后，迅速接过了话题：“山猫号改变的，可不仅仅是外表而已，我们还拜托蒙德大叔对动力系统和cao作系统进行了进一步的改良，不论是速度，稳定性还是机动性，嘿嘿，甚至，隐藏的活力系统都发生了质的提升。所以，只要全速前进的话，我们兴许还能赶上半个小时后午饭时间。” “哦，二哥，让里恩他们好好看下山猫号空……超特急全体团员的志气。”差点口误的乔丝特慌张地掩饰着自己的口误，幸好，抛去早知道她脾性的山猫号全员，亚丽莎和劳拉不知为何都在神游物外，只有里恩善意的轻笑了声，便不再言语。 “哦，既然是小妹的要求，自然要全力满足，就好好期待着吧，二哥我的大展身手。”吉尔奋力地挥了挥手，便要加大引擎的输出功率。 就在此时，仪表盘上的通讯仪，响起了急促的滴滴声。 “是游击士协会发来的通讯？”里恩瞅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不，似乎是公用频道。”吉尔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接通的按钮。 “这里是克鲁琴州领邦军，请贵船报上通行编号。” “呼，原来是领邦军的空港啊。”吉尔送了口气，流利地报出了一连串数字，“ART——3657829……” 回应它的，却是一阵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寂静，紧接着，对面的传来的声音，变得急促了不少，甚至，还隐隐透着莫名的兴奋。“哦，原来是几个月前才刚刚注册的山猫号啊，请立在我方飞艇的指示下降落，进行例行的检查。” “不是几天前才……”犹自有些懵懂的多伦正要下令乖乖地按照对方的指示行动，却被里恩猛地扯住了右手。 “吉尔先生，立即突围，否则就来不及了。”从不远处的领邦军驻地升起的，并非是一架例行的小型飞艇，俨然是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军用飞艇。 “XX，竟然敢耍我们。”明白了对方不怀好意的多伦，愤愤地爆出一句出口，下达了和里恩相同的命令，“老二，全速突围，做得到的吧。” “没问题，别说是帝国领邦军配备的三流飞艇，就算是共和国的一线军团，单对单，也只能在我们的山猫号改二屁股后面吃灰，兄弟们，全力运作起来，诸位，也请拉紧扶手。”吉尔还算清秀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戾气，话音未落，山猫号就爆发出了远胜于前的速度，过大的加速度，甚至将悠悠出神的亚丽莎甩了出去，和身后的乔丝特撞个正着，滚作一团的两人多亏了反应过来的劳拉出手相助，才并无大碍。 就如吉尔所言，山猫号如今的性能的确相当出色，还未完全形成的包围圈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一架不幸的小型飞艇还被疾掠而过的山猫号带得东倒西歪，差点从空中坠落。其余飞艇，在速度远远在自身之上的山猫号之前，也是望尘莫及。 但危机远远没有解除，就在追赶的飞艇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吉尔正准备减缓速度寻找隐秘的降落地点之时，空气中，骤然响起了一声不详的爆鸣声。 “团长，团长，主引擎中弹了，修理不能，不不不，应该说完全理解不能，明明没有太大的损伤，可是完全停止运作了。”急匆匆地跑进驾驶舱的整备员，顶着一头黑灰，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着。 “誒，怎么又是引擎中弹，而且偏偏又是……”刚刚爬起来的乔丝特揉了揉额上的红肿，面色一黑，显然联想起了两年前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无妨，这次因为是特别任务，所以飞艇基本没有载货，山猫号的性能也足以支撑得更久。”满头大汗的吉尔亲自镇静着，有条不紊地cao作者繁杂的仪盘，心底则是不住地小声念叨着，“迫降，迫降，XX，偏偏是露纳利亚国家公园，植被这么茂盛，过快的速度也没法立即减少下来。” “里恩，你去舱口干什么，二哥不是说了没事的嘛。”送了口气的乔丝特，意外地发现，不知何时，里恩已然打开舱口的大门，探出了小半个身子。 “交给我好了。“眯着眼睛感受了一番船舱外凛冽的狂风，里恩大致推断出了吉尔所隐藏的真相，情况，可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就算是里恩也……而且减轻负重也不会有显著的效果。”涉及专业领域，亚丽莎显然有发言权的多。可她走上前去的动作，却被劳拉固执地阻拦了下来。 “放开我。”急切地挣扎了两下，亚丽莎终究是屈服在了劳拉远胜与她的力量之下。 “相信里恩吧，因为，他可以飞翔。”如此诉说着的劳拉，坚定的眼眸深处，似乎还蕴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惑。 应着劳拉的话语，里恩纵身一跃，，张开几近被青灰色浸染的光翼，轻飘飘的留下了话语，“诸位，保重，待会见。” ………………………………………………………………………………………… 里恩的记忆，停留在最后，耗尽了风属性的精灵力的自己，欣慰地看着山猫号慢悠悠地顺利着陆，然后无力地坠落在了山涧之中。 就算经过了滋养和休憩，眉心的疼痛也未曾完全消退，相比而言，多处的肌rou损伤，反倒是轻微得多，至少，不曾妨碍他顺畅地从床榻上直立起身子，打量此刻身处的居处。 有些年岁，可也算不得多么古老的木屋，自己身处的，应当是位居于里侧的卧室，但却未免显得过于冷清。空空荡荡的，即便干净得近乎一尘不染，却没有留下有人长居于此的任何迹象。因此，里恩的注意力也很快集中到了卧室里剩余的一样事物上 足足有将近将近三亚矩大小，眼前充斥了大半个房间的庞然大物，与静谧而温馨的小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漆黑深邃的主体结构上徜徉着乳白色的象牙，精致的雕琢，深厚的底蕴，被称为音乐之王的它，理应出现的地方，是万众瞩目的音乐会的中心，而非被埋没于此。 “Rieveldt。”鎏金漆就的一角上，用晶钻点缀着这几个字眼，果然，也只有拥有帝国最强乃至大陆最强之名的利维特公司才能制作出这样的精品。 “那么，它的主人呢。”强自忍耐着将手指按上琴键的冲动，跃下床榻的里恩披上叠放在圆桌上的外套，顿了顿脚步，感受着屋外轻微的气息，推开了窗扉 小提琴明媚的音色伴着阳光一同，从窗外流淌而入。参天的古树下，明灭的光影中，侧对着少年的清婉身姿，冰晶般剔透的淡蓝色秀发，欲遮还羞地淌过她精致的侧颜，似是哀愁，似是彷徨，独自沉浸着，直到亘古之后的尽头。 （恩，过渡章节，最后的出场是克蕾雅大尉，她的姓氏利维特，帝国最出色的乐器制造商，约修亚的口琴也是出自这家公司，记得其余地方也多次提到过。虽然原作没明确说，不过想必大尉以后八成也有段黑历史的，我自己小小地补完一下好了。 下一章应该在下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