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念动,转机
成小吉在女神像旁边坐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多和厉泠远去的身影。 他本就是聪明人，自然看出了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知道有些事情自然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说明，那还是不去当这个电灯泡了。 天空中是一轮紫月。 成小吉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天印的夜晚从来没有出现过紫色的月亮，起码在这个时代，紫色的月亮是不存在的。 但是成小吉相信，在遥远的过去，每年十月份的那些漆黑的夜空之中，曾经存在着一轮紫月。 正如此时此刻。 虽然这里只是造化天地内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十级大封印师用封印力创造出来的，天上的那轮紫月也只是封印力的凝聚，但是谁敢保证在现实的夜空之中，没有出现过那一抹紫色的光芒呢？ “起码我现在终于见到你了，紫雷国的秘密，雷系封印师的源头，雷之紫月。”成小吉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打开《雷鹰山异闻》，看着书中所描绘的地形图，确认了心中所想。 远处那座山就是雷鹰山，更准确的说，那是两千年之前的雷鹰山。 《雷鹰山异闻》中记载的是两千年之前的事情。 身旁的大江和远处的高山，自然就是紫雷江和雷鹰山了。 而原本应该是小雷鹰市的地方，现在是一片荒原。 这与《雷鹰山异闻》中的描述相符，两千年前，这里还没有小雷鹰市，这里是一片人烟荒芜的原野。 两千年，时光匆匆流过。成小吉仿佛看见了这两千年的光景，在他眼前一一呈现。 紫雷国的先民将在这里扎根立足，这里有紫雷江，这条奔腾的大江将会献出最甘甜的乳汁，哺育她的子民。 人们将亲手在江边的平原上建造起一座巨大的城市。 很久之后，这座城市会有港口，港口中每天都会有封印船开过，运送那些来自大陆各地的人们，或者风尘仆仆，或者行色匆匆，他们将在这里短暂停留，然后离去或者长久地待在这里。 然后，两千年后，一个叫成小吉的少年将会为了一场盛会，来到这里……并寻找到掩藏在历史背后的真相！ 成小吉正这么幻想着，在心中把自己描绘成发现了历史秘密的伟大先驱，不由得呵呵傻笑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似乎一成不变。 那轮紫月一直高悬在头顶，没有一丝西移的迹象。按照正常世界中的规律，此刻的月亮应该随着时间慢慢向着西方移动，虽然没带钟表，但他知道进入造化天地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片荒原也太过安静了，没有一丝虫鸣。 除了身旁那条大江中的流水声，这个世界再没有其它声音。 成小吉打了个冷颤，看着身旁冰冷的女神像，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 厉泠手指点着小多眉心，两人相顾无言。 她刚刚一时兴起，说要嫁给他，但随即想想，都已经在这造化天地之中了，若是没有大机缘，又怎么出的去？不过就是玩笑话罢了。 造化天地意味着什么，厉泠非常清楚。 这里是十级封印师的自我世界，岂是他人能够随意进出的？之前在红玉山中，也是有星无墨预先留下的传送阵，他们才能走出那个造化天地。 除非有金马那把北辰天狼刃在手，否则又如何能够斩破这造化天地的封印空间？ 小多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厉泠笑了笑，问道：“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说到了我遇到了一个小色鬼。” 厉泠转过身来，面朝小多，笑道：“想不到会在那种情况下和你再次相遇，我还以为起码要等到进阶大会才会看到你呢。” 小多看着她如星光般明亮的双眸，脸上一红，道：“我也没想到。” 厉泠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你在偷偷研究封印道具，还把雷霆楼厨房中的火鸡偷来不少，想想真是好笑。” 完，想起了那些胡闹的日子，躲在雷霆楼后院假山之中，和光焰抓了不少火焰猪和火鸡来试验封印道具的场景，也不禁莞尔道：“我那时候刚刚了解封印术，以为有了封印道具就能将封印兽收入其中，哪知道那些火鸡进入我的护腕后全都死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达到七级生印之境，无法沟通封印道具内部的空间和外在的联系，自然无法将封印兽纳入其中。” 小多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泠jiejie，你为什么那时候要躲在假山后面？” 厉泠白了他一眼，骂道：“死没良心的小色鬼。” 小多闻言一愣：“怪我咯？” 厉泠转过头去，半天没理他。 她心中暗暗嗔怪，她那时候躲在假山之后，自然是因为心中气恼小多看了她的身子，本来是意图前来报复，甚至是一刀杀了这个可恶的小色鬼的，只是每次事到临头，却总是无法下手，她也不知是为何，也许是知道了父亲要她在封印师进阶大会上要做的那件事后，自觉时日无多，所以才不想对小多下手？ 厉泠摇了摇头，这些心态上的细微变化就是她自己都无法说清，更不用谈告诉小多了。 沉默许久后，厉泠才开口说话：“当时我和三叔在雷霆城，为前往小雷鹰市做准备。三叔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做，我一个人闷得慌，正好你这个小色鬼又出现了，没想到红玉山之后，居然倒是成为了封印师了。” “然后啊，我们就遇到了那个诸葛无垠，你还记得吗？” 小多点头道：“记得，那晚上我正和你聊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厉泠道：“是呀，本来我还挺开心的，但是那家伙真是扫兴，一脸虚伪的样子，看着让人生厌。” 小多见厉泠对诸葛无垠充满厌恶之情，不禁心中十分开心，顺着她的话道：“对，虚伪的很。” 他还有句话没问，又觉得问出来不好。 那就是为什么之后在去往小雷鹰市的封印船上，诸葛无垠会和厉泠在一起？ 厉泠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和他一起出现在封印船上？” “其实很简单，我刚好和他搭载了同一艘封印船，这伪君子看到我后，就厚颜无耻地来搭话。我当时被他弄烦了，就约他晚上在甲板上相会，想着干脆把他杀了，省的以后多事。” 厉泠这番话说得很轻松，很自然。 只是世界上能这样轻松自然地说出因为不顺己意便要杀人的话的人，很少。 若是换了叶临听到这番话，必然眉头紧蹙，深觉身边的女子喜怒无常，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来？ 可是现在厉泠身边的人是小多，他只是想了一想，便道：“原来如此。” 厉泠从来就不是好人，她是少主，是黑渊秋之尊主的女儿，无论哪一个身份，在世俗眼中，都可以算得上是坏人的标签。 她就是坏人，行事毒辣，心肠更加毒辣。 小多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 他觉得厉泠的做法虽然有些过激，不过也不是多么严重。 他从红玉村中出来，除了成为封印王，还有一个目标，就是杀人。 比如方寒。 他有杀人的心，并且一直隐藏的很好，就连叶临他们也一直当他是一个淳朴天真的少年。 淳朴的少年不会整天想着杀人，所以他不是，他是一个对很多事都很漠然的少年。 唯有漠然，才能表现成天真。 天真，就不会引人遐想。 两人一个毒辣，一个漠然，真是天生一对。 只是，毒辣遇上了漠然，会不会产生一些有趣的变化？ “对了，有两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厉泠有些好奇地看着小多。 小多道：“哪两件事？” “第一，你真的叫小多吗？这是你的小名吧？” 小多沉默片刻，看着紫雷江，道：“第二件事呢？” 厉泠听懂了他的话，知道他确实有一个真实的名字，只是那个名字不能告诉她。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没有告诉小多为什么在最终盛会上会死的原因，所以她不准备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第二件事，光焰，你的那只火焰犬，为什么能够躲过红玉兽的攻击？”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那只看上去很弱的火焰犬，居然能够躲过红玉兽那无形无迹的攻击！ 就算是她，面对红玉兽时，也只能束手待毙，但是那只火焰犬，却能完美地躲开所有的攻击！ 这只能说明，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火焰犬。 她知道这件事必定是小多的秘密之一，之前也一直没有问他。但是眼下既然进入了这造化天地，看样子是无法出去了，他们会困死在这里。 那在死前问问，能解开心头的疑惑，应该可以吧？ 小多这次没有沉默，而是站起身来，道：“泠jiejie，我们去那边找找，也许像红玉山那次一样，会找到出去的传送阵呢？” 他还是不打算说。 …… 成小吉坐得离那座冰冷的女神像稍远了点。 “那两个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谈恋爱就谈恋爱，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他嘴中絮絮叨叨地念着，这样可以稍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座女神像毫无生气，刚刚坐在旁边甚至觉得心中有一丝发毛的感觉。 成小吉选择等小多回来，他可不算一个人在造化天地内乱走。 开玩笑，万一窜出来什么强大的封印兽或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封印禁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紫月当空，还是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 成小吉知道造化天地内的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也许这个世界的时间是不变的呢？ “不变？”成小吉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这个世界里没有时间的流动，那他呢？ 他现在身处这个世界，那他自身是不是也和这个世界一样，已经停止了时间的流动？说不定外面的现实世界还保持着刚刚那一瞬间的样子，张第纵他们正看着自己消失在那座祭坛之上？ 成小吉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然后他掏出一本书来，是陈阿娇写的《雷帝传说》。 反正小多和厉泠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干脆读读陈阿娇的，打发一下时间好了。 这本书讲的是天印曾经的封印王——雷帝的故事。 雷帝是两千年前的封印王，也是紫雷国的开国君主。 陈阿娇的虽然没什么人看，不过这本《雷帝传说》在紫雷国内倒是卖得很好，因为这是紫雷国民喜闻乐见的故事。 毕竟是雷帝，自己国家的英雄，总能激发人民特殊的情绪。 书里面大量考证了当时的一些传说，当作野史来看，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趣味。 成小吉已经看到书中雷帝打败了乱世凶兽——大雷鹰，并将大雷鹰封印在了雷鹰之剑中。 “雷鹰之剑啊……”成小吉啧啧称奇，这把雷帝的封印之兵，一直有一个奇怪的传说。 传说这把剑因为封印着乱世凶兽大雷鹰，所以才被称为雷鹰之剑。 雷鹰之剑作为雷帝的象征，相传一直保存在紫雷国皇帝的手中，只有手持雷鹰之剑，才能被称作紫雷国的统治者。 这是把帝王之剑。 但是这么多年了，这把帝王之剑一直隐藏在大雷鹰市那重重宫闱深处，除了紫雷国最高的掌权者，一直没有人见过，所以这个传说的真假也就不得而知了。 天印至今为止的万年历史中，出过七位封印王。从最初的赛莱默，到三百年前的星无墨，这七位封印王中，只有一人创立了自己的国家。 那就是雷帝。 封印王是世人的尊称，他们七人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每个人的经历也都非常传奇。 他们所做的事情，也都是拯救整个天印于倾颓之中的大事。 他们是救世主，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希望。 他们有足够的力量与威望，只需他们登高一呼，便是民心所向，黄袍加身，登基为帝都不在话下。 但是除了雷帝，其余六位，在世界安定之后，或是飘然而去，或是隐居幕后，都没有成为一方帝王的心。 就算是千年前的叶三，也只是留下叶家扶持当时镇灵国的国君，自己并没有在万众期待中登上镇灵国的皇位。 若是当年叶三留下了，叶临此刻应该就是镇灵国的皇太子了。 所以雷帝所做的事便非常引人深思，那把象征着皇权的雷鹰之剑，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民间有传说，那把剑早已随着雷帝的逝去而消失了；也有人说，那把剑是一位女神赠与雷帝的神剑，雷帝去世后，神剑自然回归天国的女神怀抱。 “女神？神剑？”成小吉想到此处，目光不自禁地飘向那尊女神像。 持剑怒目的女神像。 这是巧合吗？难道这就是传说的真相？ 雷鹰之剑，真的是女神曾经赐予雷帝的？ 他收起，走近女神像，仔细观察着。 女神像手中持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看上去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似乎就是一个寻常的铁匠随手打造出来的一般。 刚刚在祭坛之上，小多伸手去触碰这把剑，然后他们三人就被带到了这个造化天地之中。 这其中绝对有古怪！ 成小吉眼中一亮，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缓慢地向着剑身靠近。 成小吉的手有些颤抖，神情也很紧张。 他心中期待着即将出现的变化，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一道紫色光芒，将他带回现实世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身的一刻，成小吉收回了手。 “那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要是我成功了，他们不就出不去了？” 成小吉觉得这女神像手中的剑就代表着传说中的雷鹰之剑，也是他们从这个造化天地中离去的关键钥匙。 他得要等小多和厉泠回来，不能留下他们。 就像的，小吉哥哥是个好孩子。 成小吉是个好人，他会首先想到别人。 …… 此刻现实世界中，正在发生很多事。 张第纵他们看着消失在祭坛上的小多，茫然无措。 紫黑白正一步一步地向着山上走去，这场忽然来到的雨并不能打乱他的步伐，即使天色黑沉，他也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只是此刻他却是微微皱眉，看着东方。 刚刚有一阵很奇怪的封印力波动从东组传来，一闪而逝。 下一刻那道波动却又出现在西组，在他身后远处的山道上。 那里，应该是刚过第五关的地方。 紫黑白心念闪动，消失在山道之上。 天猎正站在第七关的关卡之前，闭着眼睛。他的身前站着几个已经来到此处的参会者，在得知他的身份后，都敬畏地站在那里，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也感知到了先前那刻出现的封印力波动。 “雷帝的造化天地？” 他微微睁眼，若有所思。 在第七关之前，站着的都是本次大会最强的封印师。 浪寇武带着那个古怪的面具，和林箜婉并肩而立，站在天猎身旁不远处。他们二人先前还在山下对峙，此刻却仿佛冰释前嫌一般，竟然能够站在一起？ 惊鸿仙子独立在一旁，身上白色光芒微微闪动，丝毫不惧满天的雨丝。 剑宗的四名弟子也到了，湛茹妖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偶尔会看向惊鸿仙子。 阿娜面无表情地撑着一把黑伞，看着山下，心想怎么还没看见那只大狗和那个少年？ 岑雾和陈阿娇站在一起，岑雾笑着，似乎正在和陈阿娇聊着什么。 黎刹有些兴致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一位穿着黑色武道服的少女，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位武神的小弟子？ 有三个青年站在一起，其中一人相貌颇为英俊，却是满脸的疑惑与惊讶。另一人面容普通，耷拉着一双眼睛，看着没什么精神。还有一人叫做上官吉星，他是上官家的大公子，也是吉祥和如意的大哥。 上官吉星说了些什么，那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听完，面带忧色地向着山下走去。 耷拉眼青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了。 他们已经来到第七关之前，是什么事让他们再次下山？ 上官吉星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可没说叶临和你们在一起，要出什么事我可不管啊！” 耷拉眼跟上那名青年，问道：“星辰？” 星辰担忧地道：“大海你不用管我。你留在这吧，我下山看看，吉祥还没到，以她的实力不应该这么慢，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大海的耷拉眼皱了皱，道：“一起。” 星辰点点头，满面的愁容有了一丝缓和：“谢谢。” 他们两人加快身形，向着西组的方向而去，却正好看见一行人走了过来。 星辰忧心山下的情况，并没有留心这群人，大海却是皱紧了双眉，暗道：“异乡人？” 莉莉丝面带笑意，看着从身旁飞奔而去的两人，轻声道：“无兵的弟子果然不凡，年纪如此轻，便已经达到七级生印之境了。” 大流士看着前方那个瘦高的身影，对着莉莉丝小声道：“圣女大人，前面的似乎是封天的大盟主。” 莉莉丝轻笑。 “不用畏惧，我们此行只是来参加封印师进阶大会而已。” 大流士点点头，沉默地站在一旁。 莉莉丝看向黑沉沉的天空，默念一声：“愿光之女神照耀我们前行的道路。” 她再无迟疑，举步向着前方而去。 大流士和拉法叶一言不发地跟上。 两名光明神殿的神官紧紧地跟在最后。 天猎看着来到身前的莉莉丝，笑道：“光明神殿，也来参加这次的封印师进阶大会了啊。” 此言一出，不光是莉莉丝一行，场中所有人的神情都微微一震。 陈阿娇停止了与岑雾的攀谈，看向莉莉丝：“好漂亮的女娃儿！光明神殿？怎么雷佛姆大陆的人也来了？” 跟在最后的两名光明神殿成员神色明显有些不安，紧张地看着身前的莉莉丝。 大流士和拉法叶神情淡然，沉默不语。 莉莉丝平视天猎片刻，终究还是略微颔首，道：“光明神殿，圣女莉莉丝，见过大盟主。” …… 叶临一行很轻松地通过了第五关的考验，正躲在一处山洞内。 外面下着大雨，天色也黑了，如果不是这处山洞，他们就得淋一夜雨了。 只是此刻洞内的情况有些微妙。 叶临一行进入山洞后不久，又有一群人走了进来。 看到那群人，叶临眉头微皱。 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少年，眉眼间净是狠戾。 叶临曾经见过这名狠戾的少年。 他是夜枭江少的二哥，叫做毒枭——丁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