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卢家湾大会
第三十章卢家湾大会 如此大费周章、终于得以开启的箱子里，竟然放着另一把钥匙。看到这样的情景，倪鹏飞和姜允仁在无比惊愕中，气恼的把头扭向一边，而身旁的鹿先生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的反应，已经充分说明了，这把钥匙，并不是众人口中一直所说的‘龙魂’。 古先生、郑炎和纪云成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脸色变化，也许，他们早就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来面对‘龙魂’不在箱中的情景。 小心翼翼的把手探进箱中，古先生取出了那把钥匙，拿出之后，他反而有些出乎意料。这把钥匙看起来平淡无奇，只是普通的熟铜材质锻造，做工也颇为寻常，钥匙的齿头也朴实无华、并不特别。比起箱子齿孔里插着的那把，这钥匙确实很不起眼。 “你们看，这箱子设计的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古先生将钥匙放到一旁，重新打量起箱子内部的构造。“这里面机关重重，如果破坏箱体或者强行开启，就会触动里面的机关了。 听到这话，倪鹏飞不禁又看向这边，郑炎和纪云成则是相互对视一眼。看来，纪云成当时的判断非常准确。如此说来..。。线索还没有中断。 “是啊.。。这里面是.。。”倪鹏飞看着箱子的内壁，不禁瞪大了眼睛。他想伸手去摸，却被古先生及时拦住。 “别碰，如果你还想保住手的话。”古先生的话让倪鹏飞心里一惊。郑炎闻言也再次凑上前来看向箱中。 箱子的内壁上，竟镶有一层玻璃，而玻璃里面，隐隐能看见橙黄色的液体。可是，随着这箱子的打开，那液体的夜色也渐渐改变了。 “这是什么？”郑炎问道。 “这种东西，俗称王水，是西洋的炼金术师用来溶解金子的。”古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层玻璃内壁。 “能溶解金子.。。这么说来，要是有人想要强行打开..”姜允仁听后也瞠目结舌。 “那样的话，整个人都会被烧的面目全非了。这个箱子的密封性非常强，听说这王水是很难保存的，西洋的那些方士都是现做现用。你们看，若不是我们打开了箱子，这王水是不会变质的。”说完，古先生又再次拿起了那把熟铜钥匙。 “若是用不正确的方法开箱，非但人会受伤，连这钥匙也会被腐蚀的不成样子。”郑炎说着，目光却看向纪云成。 “可是话说回来，这把钥匙又是干什么的呢？用来开另一个箱子吗？”倪鹏飞问道。只是，没有人回答他，即便郑炎知道眼前就有一个人能够回答。 “鹿先生，看来，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而我们这些人，恐怕也不能就此收手了。”郑炎把目光从纪云成身上移开，重新看向鹿先生。 显然还沉浸在郁闷当中，鹿先生也完全没想到这箱子竟然又带来了一重谜团，听到郑炎的话，他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了.. 夜渐渐深了，古先生吩咐手下，收好了箱子和钥匙，便给郑炎他们安排了客房休息。因为远途而来，舟车劳顿，允仁他们和鹿先生一早就先去休息了。 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纪云成显然是意犹未尽，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早早的就寝，他反而踏着轻松的步伐来到了海边。陪同他的，自然还有郑炎。 “真的很久没有看看大海了。”纪云成走到了海滩边上，他栗色的长发在夜风的吹拂下，飘然而动。 “看海，不会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吗？”郑炎心里其实是有顾虑的。想起白天在列车上时，纪云成讲述的关于弗兰克的经历，他这条命似乎就是从海边捡回来的。显然是不敢断定，这会不会对纪云成的精神产生什么刺激。 “不，不会。”纪云成倒是很轻松的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郑大哥。你要知道，我可不像弗兰克那么脆弱。” “这次到这来，不妨就多住几日吧。上海滩的事，也不必cao之过急。”郑炎并不因为纪云成的表现而有所放松。 “呵呵。”只是一声轻笑，纪云成算是回答了郑炎的好意。接着，他解开了身上白衬衣所有的纽扣并顺势将衬衣脱了下来，一身秀美坚实的肌rou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挽起裤管，纪云成竟向着海里慢步走了过去。 看着海水里那个健美的躯体，郑炎的目光由近及远。纪云成、弗兰克、七伤拳传人，现在，寻找‘龙魂’的线索仍然与你脱不了关系。心里想着这些，郑炎竟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心酸。 确实，没有人知道此刻那位在海中泅水的健儿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也没有人会理解他现在在海里为何会这般轻松自由。可是，一切仍然没有划上句号，前方等待着他的，又会是怎样更加凶险的未来呢？ 他是如此，我也亦然。郑炎不禁低下了头，盯着自己陷在沙中的脚印，轻轻叹了口气。 “郑大哥！”哗的一声，纪云成从海水中一跃而起，他的身体几乎全都湿透了，长发已紧紧的贴在身上。“接下来的行动，可少不了我啦！” 听着这明显兴奋的口吻，郑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后，看着纪云成的目光重新变得坚毅...。。 二十世纪初的上海滩，是全中国乃至整个东亚的风云地、英雄地。地处长江入海口，把持着实际上的交通要道，自从清王朝时期，这里似乎就注定了将来的不平凡。清王朝道光二十三年，上海开埠，之后，来到此地的洋人越来越多。随着皇室王权的衰落以及与国际的接触越发密切，一个特殊的词汇出现在上海滩的区域里，这个词汇被人们称作——“租界”。 现如今，已是民国，租界的历史也经历了几十载，从所属的势力上进行划分，租界分成了法租界与公共租界两大部分。而现在，在法租界的一处相对宁静的地方，正有一出不宁静的好戏，即将上演。 卢家湾，上海滩肇嘉浜地区，这里几乎是法租界和华界的交接地带，被片片民房遍布，而法租界赫赫有名的总巡捕房，就在这里。此时，这些民居中格外显眼的一栋西洋建筑，正是这出好戏的舞台。 来到上海滩以后，姜允仁谢绝了鹿先生的邀请，独自一人开始了在上海滩的探访。不知为何，跟鹿先生手下的那些特勤人员打交道会让他颇为不习惯。即使那些人脱下了板正的军装换上便装，在允仁眼里也丝毫掩饰不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这是个略显炎热的下午，姜允仁在一家餐馆里吃了碗阳春面，权当做午餐打发了事。游走在这里繁华的街道上，对于一个朝鲜人来说，也是件赏心悦事，更何况在这里，洋人的身影也几乎随处可见。虽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但允仁也乐意在行动的同时，做些许的观光。 早听说上海滩卢家湾的总巡捕房附近，是打探江湖信息的好地方，此时，姜允仁会出现在这里，也颇有些慕名而来的感觉。尤其这里是法租界，想要找到一个身份特殊的日本人的所在，这里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令允仁没有想到的是，才踏进卢家湾地带没多远，他就被这里万人空巷的情况吸引了。看着身边一个个匆忙的身影不约而同的奔向同一个方向，允仁心里纳闷。虽不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允仁却在这些繁杂的人流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些人中，竟有不少是习武之人。 能够同时吸引这么多习武之人前往，想必是有不小的事情，没准，能借机探出些线索也说不定。索性，姜允仁也加入了这匆忙的人流，朝着卢家湾深处的民居走去。很快，大家的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栋明显带有西洋风格的雄伟建筑，坡度回转的屋顶、或圆或尖的精致小窗、错落有致的石质外壁，甚至连门柱和回廊上的雕花纹饰也透着nongnong的浪漫色彩。走到这建筑的门口，先前还显得匆忙的人们立刻调整了步伐，很有秩序的向里面走去。这一路跟过来，允仁也看出了藏在这些人中的某些细节。 从穿着打扮以及在建筑前所列的简单队形，不难看出，那些习武之人是分属不同的门派的。那么，又究竟是什么能把这么多武林中人同时聚集在此呢？姜允仁不动声色的继续跟在后面，待到走进建筑的大厅后，他才大吃一惊。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很快便站满了人。厅中放着一张方桌，主副席位分座两位，桌子的两旁，又分别摆着四张木椅，八位目光严肃、长者般的人物依序坐好。而刚刚进来的人们也在他们的身后依次列队，显然是他们各自的门人。就在这肃穆的仪仗对面，一对青年男女正对着他们，多少显得有些孤立。姜允仁惊异的发现，这对男女自己是认识的。 他们竟然是在抱犊崮结识得那对青年，韩锦川和沈梦君！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俩会出现在这里？姜允仁不自觉的又向隐秘的人群中探了探，想把眼前的情况看的更清楚些。可是，不需要太近的距离，他就完全确定，自己绝对没看错。 瞧这眼前的架势，这二位难道是今天的主角？ 依旧是整齐的深蓝色对襟长衫，韩锦川看起来跟那时一样，俊朗的面貌加上英武不凡的气质，即使站在这么多人中依然十分显眼。站在他身边的沈梦君，看来也是精神振奋。马尾束在脑后，跟韩锦川相似的衣着，灵动的大眼睛闪着清澈的光。两人站在一起，依旧宛如一对璧人。 可是，这两人所处的环境却明显透着一股不友好的气氛。站在人群中，姜允仁仍能清楚的感觉到，今天这个排场，似乎非同寻常。也许，会有什么特别针对这二位的不愉快发生也说不定。 “韩先生，请容我向你介绍，”一个戴着眼镜略像是账房先生一样的人向着韩锦川迎了上来。“这位，是我们上海武术协会总会长马祥福马会长。” 他指向了主座上的那个人，韩锦川立刻向对方作揖行礼。顺着那账房先生介绍的方向，姜允仁也望了过去，只见那主座上的人膀大腰圆，两只三角眼直直的盯着韩锦川的方向，唇上的八字胡让这张脸又增添了几分严肃。 “这位，则是我们上海滩法租界的华人总探长黄金荣黄探长！”账房先生又指向副座上的人。 黄金荣？法租界华人总探长？姜允仁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对了，是抱犊崮！他们撤离的那天，古先生曾经提起过。赶紧又打量起副座的人，姜允仁不禁咋舌。比起那马会长的魁梧，这个人五短的身材，加上光秃的脑门，实在是有些其貌不扬了。可是，比起马会长脸上的严肃，这人的表情则更加生硬。姜允仁甚至能从那张脸上感觉到些许的阴险。 这个人就是在抱犊崮时，被官军请去跟土匪和谈的上海滩大佬？虽然相貌让人不敢恭维，可是瞧这人的架势，似乎也有很深的城府。那么，他现在在这里出现，是不是说明临城劫车案已经顺利解决了？ 接下来，账房先生又开始将坐在两旁椅子上的人逐一介绍，允仁听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份。看来在座的几位，也不全是武术界的人士，连报馆甚至帮派中的代表也都出席了。那么可以肯定，这些人中，即便有不懂武术的，也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 同时，允仁也完全看出，他们每个人朝韩锦川投来的目光都不能算是友善，有的侧目斜视，有的甚至端起了茶杯轻啜，似乎压根没把锦川当回事。然而面对他们，锦川却谦恭的一一行礼。 “韩先生，听说你此番前来上海滩，是想在这里成立武馆，是这样吗？”一番象征性的客套，那位名叫马祥福的会长率先发问了。 “确是如此，韩某此次前来贵地，乃是奉家父之命，来上海滩成立燕青武馆分部。今日，特来拜会上海武术界的各位前辈同仁。”韩锦川拱了拱手说道。 谁料，这颇有礼节的话语一出，却引起了在场某些人的嗤之以鼻。这样的情形，不禁让姜允仁心里暗觉不妙。 韩锦川要来上海滩开武馆？那么，同是武术界人士，这些老门老派难道会不欢迎吗？姜允仁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场馆里会是这样的气氛，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中国武术界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韩先生，马某很敬佩你的勇气。对于你燕青门，我也略有耳闻。可马某很好奇的是，燕青拳馆在山东已经是响当当的武术豪门，人才辈出，为何现在又要进军上海滩呢？”马会长问道。 “哼哼，搞不好，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老东西吧。”谁知韩锦川不及答话，旁边座位上的一位白衣长者竟抢先接过了马会长的话茬。他的这一说辞，更让其他人忍不住冷笑起来。 “这位前辈说笑了，韩某从未看不起任何门派，习武十几载，更是对各路武林前辈，心怀敬佩，从未有过任何轻佻之意。”韩锦川并不在乎这不友好的气氛，向前一步继续说道。“当今天下，军阀混战，列强横行，老百姓民不聊生，我们中国的国粹也在日益消减，韩某虽无远见卓识，但却深知‘内中国而外夷狄’的道理。相信各位前辈更是了解，所以，在上海滩开设拳馆分部，只为..。。” “只为弘扬国粹、壮我中华。是这样吗？”马会长脸上并没有任何讥笑之意，表情仍旧严肃。 “正是如此，马会长明鉴。”韩锦川接着说，“我中华武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若是能充分弘扬，并融会贯通，相信强国便不再是梦。中华崛起，指日可待。” “韩先生，你年轻有为，胸怀大志，马某人深感佩服。可是，你并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马祥福站了起来，周围略感不屑的人们也逐渐安静。“刚刚这番话，在不远的十几年前，就曾有人说过。韩先生可曾听说过精武体育会？” “精武体育会，闻名天下，我韩某又岂会不知。霍元甲霍师傅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听到这个名字，韩锦川立刻眼前一亮。 “不错，当年霍师傅在成立精武体育会之前，也曾说过与此类似的话。博取众家所长，追求武术至高境界。”马会长直直的看着韩锦川，“可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们换来了什么？” 这句疑问也让韩锦川陷入了沉思，他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便常常听父亲讲起各路武林英雄的事情，其中，霍元甲大破俄国大力士、日本武术家的故事更让他记忆犹新，当然，也包括霍师傅被人毒害而死的事情。 “韩先生，世界在变，潮流也在变。洋枪洋炮对付大刀长矛，优劣高下，一目了然。”马会长继续说道。“回答我，你要如何用你的燕青拳，实现强国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