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燕青拳
第十一章燕青拳 循着声音的方向，几个人都不再言语，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尤其是朱老三等几个人质更是紧张到不行。刚刚才从土匪窝里死里逃生，此时任何的惊吓，怕是他们都经受不起。朱老三甚至重新捡起了匣子炮，这是刚才在混乱的交战和突围中，他从一个喽啰手里抢下的武器。 不像他们那么紧张，韩锦川只是努力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从这动静来看，来人似乎只有一个，那么，是土匪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想想自从进山以来，锦川他们还确实没见过有哪个土匪是单独行动的。 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一个人影从树木的枝叶间探出了头。在看到此人的一刹那，韩锦川眼前一亮。 苍白如纸的头发、苍白如纸的皮肤，甚至连眼睛里也隐约闪着白光以及跟车厢里见面时同样的装束。这不正是自己在车厢里匆匆一面、被匪首孙贵枝百般追问的那个人吗？不知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觉，对方在看到自己时，眼里竟有着同样的神采。 这个人当然就是，郑炎。 这只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可是，在这对视的两人身上，无疑有了十分微妙的作用。他们似乎都感觉，时间在这短短的一刻，静止了。 可是，朱老三他们就没这么乐观了。兴许是被这怪异的模样吓到了，朱老三身边的一个小个子竟大叫着一屁股坐回到地上，两只手在地上胡乱抓着，想摸起刚才放下的刀。 “我.。。我的妈呀.。鬼啊！”朱老三夸张的怪叫起来，似乎郑炎越是走近，他眼里的恐惧反而更加鲜明。这也难怪，郑炎这副模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着实太过扎眼。 并不理会几个吓破了胆的人质大呼小叫，郑炎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的长相做出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朱老三一眼，郑炎重新看向韩锦川，眼里带着询问的神色。锦川也是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表示对朱老三这种反应有些无奈。但是，这个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家伙接下来的行为，却令韩锦川大吃一惊。 “.。。鬼.。。鬼！我不怕.。。我有枪.。。我有枪！”朱老三颤抖的手竟然举起了匣子炮，枪口哆哆嗦嗦的向郑炎的方向瞄准过去！虽然这筛糠一般的动作早已被郑炎和韩锦川先一步察觉，但无疑二人还是有些吃惊。 还是郑炎提前做出了反应。在朱老三扣动扳机之前，郑炎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左手指如钢针一般迅速探了过去，右手同时发力，掐住了朱老三的脖子一把提了起来！郑炎非常清楚，现在即使是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可能招来土匪，更不要说这不理智的家伙如此莽撞的行为。 扳机无论如何也扣不下了，因为有郑炎的手指紧紧的卡在机位上，而同时，可怜又可悲的朱老三也渐渐感到窒息。浑身的力量在飞速流失，脸色也渐渐变成酱紫一般。 看见他这副惨样，韩锦川没来由的想笑，可是也深知道这家伙的莽撞罪不至死。他现在已得到了应得的教训，锦川想劝郑炎放开他算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可惜，正是这一场小误会，却引来了更大的误解。锦川忘记了自己的身法多么迅速，他也忘记了此时的郑炎还没有从警戒状态中放松回来，也许只是接近的步伐过快了一点，猛然回过头的郑炎竟然一记蛟龙出洞般的侧踹直踢向锦川胸口！ 等锦川意识到这一点时，郑炎的迅猛的腿击已到了眼前，习武人的本能要求他必须做出应对了。左臂及时前伸，抵挡住郑炎的侧踹，岂料这一脚只是试探，着力点的爆发处瞬间改变了位置！只见脚面擦过锦川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脚尖又向着锦川的面门连连袭来。 郑炎当然是误解了锦川的意图。他原本只想在制止朱老三的同时，侧耳倾听一下是否周围是否还有响动，以此来判断土匪是否已经发觉他们的存在。可惜韩锦川却在这时向着郑炎走过来，而他虎虎生风的步伐当然引起了郑炎即刻的警觉。那一记侧踹，郑炎也完全是凭着习武之人的本能而发动的攻击。 对方的脚尖连连向自己攻来，锦川挥动双臂不断的化解着攻势。手腕借势翻转，韩锦川已变掌为爪，向着郑炎的脚腕处擒拿过去。他并非是要展开反击，而是想压制住郑炎的腿攻。哪怕只是短暂的压制，他也能趁机向郑炎解释清楚。 无疑，锦川对郑炎的了解也不充分。似乎是早一步识破了他的意图，郑炎缩回了弹簧般的腿击，同时顺势将擒在手里的朱老三朝韩锦川扔了过去。若不是锦川及时的接住了这瘦弱愚笨的身躯，朱老三接下来的下场可绝对不乐观了。 然而，锦川没想到郑炎的攻势竟愈演愈烈。趁着朱老三的身躯做出的掩护，郑炎一跃而起，凌空又是两脚直取韩锦川，因为刚刚顾着救人，韩锦川不及躲闪，只得再次翻转手臂抵挡。显然这次，在击中锦川的同时，郑炎的力量在着力点集中爆发出来。 被二连腿击重重的撞上，韩锦川顿时感觉到了两只前臂传来的酸麻，这强大的力道竟将自己上半身的重心都动摇了。为了找回平衡、有效的调整状态，韩锦川借着这股力量一个后空翻拉开了跟郑炎近在咫尺的距离。 一旁的沈梦君也着了慌，虽是个姑娘，可同样是武艺精湛之人，她当然看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奈何，眼前这二位的身法都是如此迅速，自己根本来不及插话制止他们。旁边几个目瞪口呆的人质，更是傻傻的看着对战的两人，早已哑口无言。 进攻仍没有停止，郑炎使出了接连不断的转身回旋踢，右脚尖与左脚跟一击跟着一击，又是一串迅猛的连续攻势。在对刚才的进攻仍心有余悸的同时，韩锦川知道自己必须要有进一步的行动了。眼见郑炎的腿法在上三路攻势不断，下三路的破绽也已渐渐显露出来。在对方的一记后跟踢抽到面前时，韩锦川突然放低重心，躲开这一腿的同时，一记蝎子卷尾直向着郑炎的脚腕扫了过去。 这见缝插针般的突然还击没有击中对方，郑炎转身跃起躲开了韩锦川的扫腿。可是毫无疑问，锦川终于赢得了反击的机会，在郑炎落地的刹那，韩锦川左右双掌连连击出，中三路的攻势已经展开！ 被郑炎的前臂抵挡住掌击，韩锦川腰部用力，迅速的转到了一旁，同时右掌已经收回，转而用右肘直捣向郑炎的脊梁！这将是决定胜负的一击了！ 然而，令韩锦川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自己非常自信的、惯用的这一击却没有对郑炎起到任何作用。只见他左臂早已护到了脊背的位置，上身微微前倾降低重心，自己的肘击竟然擦着对方的胳膊挥了个空。而与此同时，郑炎也迅猛的转身，也是一记肘击直向着自己的胸口捣了过来！ 原本可以挡住这一肘的，可是韩锦川却因为对方的应对显得过于惊愕了，胸口被正面的重重击中，不禁向后一个踉跄。 为什么？为什么这人会使用这样的招数？这是自己从小练就的独门武艺，至少父亲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白发白脸的奇异之人，竟然会知晓这独门武艺的破解之术！ 两个人都停手了，郑炎不再进攻，而是定定的看着韩锦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从眼神里却能看出，他分明是明白了什么。也许是意识到刚才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图，又或者，他也感到了某种蹊跷。 看见双方终于停了手，沈梦君赶快跑到锦川的面前，关切的问着要不要紧，接着，这姑娘又埋怨的瞪了对面的郑炎一眼。 “你.。你这人真没礼貌！锦川刚刚是想劝你放开他，不是要和你动手！”沈梦君冲着郑炎责备道。面对这番埋怨，郑炎也不辩解，只是略微低了低头，同时，他又下意识的看了看韩锦川。 微笑着拉了拉梦君的手，韩锦川示意自己没事，刚才郑炎的这一肘虽重，但侧重点却在格挡、不在进攻，加上锦川自己熊健的体魄，这一击并未有太大的伤害。一方面劝着沈梦君，另一方面，韩锦川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郑炎。 “兄台真是好身手啊，未知兄台这身本领是从何处学得？”韩锦川向着郑炎抱拳一礼。 “不敢当，阁下更是好身手，武艺不凡啊。”然而郑炎并没有直接回答。 “兄台尊师何人？”可是锦川并不罢休，继续问道。 郑炎没有再回答，而是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了那盒老刀牌香烟并点燃一支。他不再看向韩锦川，眼神自顾的看向了远处，那眼神似乎显得愈发缥缈。 “兄台刚才所使用的‘贴身连环腿’、‘单峰跋扈’、‘浪子急回头’等招式，皆是我燕青门的独门武艺，传内不传外。未知兄台究竟是从何处学得？”看对方并不回答，韩锦川走近几步，似乎非要问出个究竟似的。 一旁的沈梦君其实也注意到了这点，虽然刚才两人的对战让她一度很焦急，但现在回想起来，眼前这个长相古怪的男人的身手，确实跟锦川颇有些相似。 “我的事，不是你能理解的。恕我不便多言。”郑炎看来要终止这场对话，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后的包袱，眼见完好无损，这才放松了许多。这两天遇见了这么多的突发状况，郑炎似乎养成了这样的小动作，生怕每一次的动手，都会危及到这得来不易的包裹。重新瞟了一眼对面的年轻男女，郑炎准备离开了。 这样的动作，当然也被韩锦川看在眼里，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心有不甘，可韩锦川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古怪的陌生人已经引起了韩锦川莫大的兴趣。 “兄台！”锦川又一次喊住了对方，“能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吗？” 身后的这个声音，郑炎本可以不再理会，当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完成。可是，郑炎还是闻声停下了脚步。 “我叫郑炎。”通报了自己的姓名，郑炎的声音很平静。 “郑.。。郑大哥，我.。我叫韩锦川，这位是沈梦君.哦对了，你的那位长头发的外国同伴，刚才朝着山坡那边的方向走了，他说他要去找其他同伴。”韩锦川答道。 “在哪边？”听到这话，郑炎赶忙回过头来。当然吸引他的不是这对年青男女的姓名，而是关于他同伴的信息。此刻，郑炎确实急于知道姜允仁和倪鹏飞的动向如何。 问明了方向，郑炎匆匆别过锦川和梦君，向着姜允仁走过的方向开始前进。他的脚步走的很急，无疑刚刚短暂的内功休整让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郑炎有预感，现在这座大山里已经愈发的混乱起来，天色也越来越暗淡了，刚才那队下山谈判的土匪队伍不知何时会回来，自己必须要赶快跟两位同伴会合。 望着郑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韩锦川心里似乎打定了主意。眼下的事情开始变得越发的戏剧化了，不仅是这突如其来的被劫持、奋力突围，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个人，引燃了自己的求知欲.. 已经到达了半山腰，郑炎远远的看着那座重兵把守的院子。那周围显然是刚刚遭受了某种浩劫一般，显得颇为凌乱，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土匪喽啰，有的已经死了，有的伤的不轻，还在吱呀怪叫着。他们的同伙正忙着打扫战场，嘴里骂骂咧咧的抱怨着去抬地上的伤员和死尸。 虽不能肯定这一切就是韩锦川他们造成的，但郑炎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看到韩锦川他们身边带着的几个人质之后。可是现在，允仁和鹏飞又在哪里呢？他们有没有参与到刚才土匪和人质的这场冲突当中？又或者，他们俩此刻已经上到了山顶？ 显然是为了防止暴动的再次发生，土匪们在小院子周围加强了守备力量，远远看去，那阵势足有百余人。郑炎明白，自己现在想往山上走，决不可能就这样继续前进了。 天色愈发的暗淡了，天边似乎已隐约能看见月亮的闪现，这浩大的抱犊崮大山里，现在反而越来越热闹了起来。看来土匪们也有了充足的休整，准备实施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了。这一整天，山下的方向没有传来任何动静，看来那所谓的和谈是取得了一定进展的，至少，短时间内，官军应该不会攻山了。郑炎在心里暗暗的分析着。 虽然隐约得出这样看似平静的结论，但郑炎的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多不多，天快要黑下来了，想必那谈判队伍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他们与匪巢中的土匪一接触，必然会有下一步行动，自己这边就势必会更加被动了。 “不知道‘龙魂’在不在山上.。。”郑炎思量着，反复向着半山腰的院子张望。 毫无疑问，土匪跟汪癞驴子已经接触，势必已了解了‘龙魂’的动向，如果他们现在已经拿到了‘龙魂’，自己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上山！纵使有重兵把守、纵使有万般险阻，自己也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 放轻脚步，郑炎猫着腰慢慢的移动着，他现在要寻找一条能绕开院子的小路，哪怕不能完全绕开、哪怕只是一条曲折的杂草小径。身边的乔木林目前还能很好的隐藏自己，借着这傍晚的昏暗，暂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 郑炎的想法没有错，可惜的是，即使是他，也会遇到始料不及的状况。此时确实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郑炎的所在、注意到郑炎的行为。但是，突然出现的其他人的所在、其他人的行为却恰如其分的引起了郑炎的注意。它来的是那么突然，以至于，郑炎必须又一次提高了警戒，尽管他的警惕性已经很高、一直很高。 那是在不远处，隐隐传来的说话声，从方向判断，大概离郑炎有二十多米的距离。郑炎循着声音，不得不暂停了前进，转而向着身边的乔木林里移动起来。 轻轻地拨开眼前盘根错节的枝叶树杈，那谈话声在耳边越发的清晰起来。随着郑炎一步步靠近，那谈话的内容也能大致听清了，在那不远处说话的，有两个人。 重新俯身蹲下，郑炎感觉自己已靠的足够近了，便侧耳仔细倾听。与其说那是一场隐秘的谈话，不如说那是一方正在秘密的训诫着另一方，这两个人中显然有一个是主要的说话人，而另一人似乎只有应声附和的份。 这说话之人的口音非常奇怪，不仅是语音语调，连用字和措辞似乎都显得有些吃力。郑炎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同伴姜允仁，中国话在他一个朝鲜人嘴里说出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凭这音调的判断，郑炎断定这说话人绝不是允仁。难道说.. 心里暗暗一惊，郑炎确实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又向着前方移动了几步。现在，他必须要靠的更近一些，他要看看，这说话人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