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拯救、抉择
当晨曦的光芒降临大地，李云站起身，抖落身上的露水，看向山上的佑堡。 佑堡的格局要比佐堡更险峻一些，三面都是峭壁，一条陡立的山道蜿蜒而上，不少地方还要用到台阶。 这里从当年兽人入侵战争之后，就是埃尔默家族的封地，然而埃尔默家族并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家业，山堡一次都没有翻修过，历时两百多年，已看不出多少形状，尤其是从远处眺望，如同山的一部分，毫不起眼。 战马踏着步子行了过来，打了声响鼻，用脸在李云的胳膊上蹭了蹭。 “好孩子。”李云摸着马脸，如此说。 星夜兼程，连着飞奔了几个小时，即便是有生命能量顶着，战马仍旧被累惨了。毕竟生命能量为**带来能量，但不能弥补精神的消耗，连续几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对马而言十分不易。 收拾利索，拎起马具，李云大步向佑堡行去。 农田散落在山下，随地势而走，显得凌乱而分布不均，有不少田里种着菜，更多的是未翻完土的闲置地，它们会在明年二月被播下种，开始新一轮的耕作，但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为了节约畜力，往往就是人顶上去，一点点的拾掇。一片片的细心照料，熟地就是这么一代代人伺候出来的。 可是今天，没有人一早出来务农，都被限制在家里了。 昨夜的惨剧，让十字军的官兵充满负面情绪，这种情绪或多或少的发泄在了佑堡的普通人身上，有十几个人被毒打，还有两个埃尔默家的卫士因为拔剑相向而直接被斩杀当场。凝重的气氛如黑云压顶，笼罩着这依山势而建的村镇。 “站住，什么人！？” 离着还远，李云就被人喝止，有两名十字军手中持弓，箭已经搭在了弦上。 “我来自领主府。这里有手令，请你转交罗根骑士。” “站在那里，将令牌扔过来。” 李云从地上拾了块石头，用手令包裹，扔了过去。 那十字军战士捡起来，展开羊皮纸，看到领主府印，面色稍霁。“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说着给同伴使了个眼色，他的同伴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拿出一个小号角，看那意思，只要李云有异动，就会吹号示警。李云知道，这并非十字军已经草木皆兵，而是老兵眼里不揉沙子，已经看出他不是易于之辈。 那十字军战士持着手令去报告，速度十分快，纵掠如飞，如豹子矫健、如猿猴灵敏，对于并没有经过什么系统而专业的训练的普通人而言，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 借着等待的时间，李云正好观察这支曼恩领的第一强军。 第一印象就是健壮，这个世界的人类自称为泰坦之民，是否真的源自巨人这个不好说，但身材高大健壮的确是常态，男人一般都在180cm以上，体重普遍超过180磅，肌rou发达，体毛也发达。而曼恩人，在这方面则更胜一筹。他眼前这几个十字军，又是曼恩人中的佼佼者，个头多过了195cm，体重过200磅，但却不会给人以笨重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十足的灵动。 但他们的装备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差劲，除了武器，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金属。他们实用的是一种编织甲，皮与藤编织，然后泡了树胶，刷了漆。漆就是龙血树的汁液而成，因此是暗红色的，像是凝结的血液。 也正是因为有着统一款式和色泽的这种编织甲，让他们增添了几分军队的气质。 武器方面，少有佩剑的，多是单手战斧。李云知道，除了应对灰石山的异族，战斧更适合外，刀剑更难养护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同时，十字军的兵甲配制也说明了其财力及技术上的不足，要知道灰石山的异族使用的武器，要么是钝器，比如大棍、大锤，要么是锐器，梭矛、骨矛，十字军的编织甲，对这两类的防护都不怎么样，它属于韧甲，主要是用于防护切削劈砍。 “喂，你们，看到那片小树林了吗？”李云说着指了指先前他栖身的小树林。 对面的十字军战士不说话，但李云知道，他们看到了。继续道：“等会儿有命令下来，让你们拣石头，就去那里拣，刻有符号的，一个别漏。” 十字军战士们仍旧不答，但有人脸上有好奇的表情一闪而没。 等了大约十多分钟，通报的战士回来了，也没有多客气，但肯放行了。 李云牵马进村，山村的房屋跟其他地方的差别不大，石头垒成的壁炉和地基，木头是主建筑材料，为了防腐，刷了胶漆，缝隙用泥巴糊住，屋顶多是鱼鳞般层叠的岩片瓦，这些岩片是从页岩中片出来的，有的大，有的小，颜色也不同，铺在三角形的屋顶两坡上，看起来倒也些特色。 一处空场上，死去的十字军战士停放在那里，数百之多，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有触目惊心的感觉，有几十个战士在那里忙碌，缝合、清理，这是安葬前的最后准备。 战马交给了村里驻扎的十字军，顺着半泥泞的山道而上，半途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声，那是安置在村民家中的伤员。 伤员多，更关键的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救治手段，伤口涂了药，剩下的就是忍着，随军牧师只能选择将有限的力量用于帮助部分人，伤势过重的已经被放弃了，有一些，为了免除其痛苦，不得不送上一程，这个过程对活着的人而言是种折磨。 埃尔默山堡渐渐露出了它的正面容貌，破旧、简陋，也没有用鲜花什么的妆点，尚未入内，就嗅到了内里涌出的阴潮拙劣的气味。 昏暗、狭窄，感觉就像进了紧急修建的掩体工事，但这里的确是埃尔默的家，借着烛光，能看清泛潮的墙壁上挂着的埃尔默家历代家主的画像。 “这领主当的，确实也没甚滋味。”李云能体会到那种维持正常运作，偏偏又缺乏改变生活的头脑、技术、资金的尴尬， 在原本属于埃尔默的卧室中，他见到了罗根，气色很差，一方面是因为伤势，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糟糕的局势。 见到他，罗根的神情十分尴尬，他明白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他想抓住更多，结果却让十字军遭受了一次重大的打击，史无前例的那种。 李云没有埋怨什么，直接道：“我来帮你一把，需要做的事太多。” 说着，他上前解开罗根身上的包扎带，罗根的伤在胸腹之间，开起来只是个硬币大小的创口，但却伤的很深。 李云伸手压在伤口附近，道了声：“忍着点！”随即手上亮起银色光芒。 罗根就觉得一股大力热力从李云的收上传出，直接透体而入，紧接着伤处便传来剧痛，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痛晕过去，牙齿咬的咯咯响，而后嗅到了腥臭味，看到了黑色的血从伤口汩汩涌出，腥臭味就是这些黑血发出的。 李云随手拿过绷带将黑血擦掉，直到涌出的是鲜红血液，才停了手。之后，为罗根注入了半支生命能量。 罗根喘着粗气问：“为什么，牧师的净化术没能将邪秽清理干净？” “一言难尽，我也是不久前跟女神沟通之后，才知道敌人的背景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这个以后聊，现在需要你带伤工作，能做到吗？” “可以。”罗根确实感觉好多了，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但作为骑士，他对自己的状态还是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的。之前有邪秽潜伏在体内他却没能察觉，这才忍不住问。 十多分钟后，重新裹了伤的罗根坐在山堡的厅堂中，召见了十字军的中级军官。 罗根用他习惯的平铺直述告诉这些人，曼恩领遭到了古老邪恶力量的全面侵蚀，现在，十字军要尝试着拯救自己以及家人。 “每一个村落都要驻扎十字军，直到领主府的新命令抵达。驻扎部队的第一要务，就是守好粮仓……”他特别强调了领主府的强制令，这强制令不是说让你们强行占领村庄，而是给出郑重警告，不让十字军入住，一旦各村的农畜、粮仓遭到破坏，不但不会得到任何援助，领主府还将严厉制裁，包括绞刑。 李云在罗根讲话之后，站出来，用新的银色战纹印章帮这些人祛除邪秽。一时间，腥臭满庭。 在这个过程中，一名军官突然暴起发难，可李云早有准备，直接用血法术另其失去战斗力。 待军官们缓过劲，李云告诉他们，介于祛除邪秽的效率，以及时间的紧迫，目前只能给一小部分人祛除邪秽，指挥官，精锐骨干，带着未未排毒士兵执行任务，只能如此。 罗根警告这些军官，刚才那名军官的发难，已然证明十字军中仍旧潜伏着邪恶的爪牙，只有全部接受祛毒，才能将之彻底清除，所以在接下来的任务期间，要足够小心。 李云补充，各村庄中同样潜伏着邪恶爪牙，他们会运用各种手段，比如煽动对抗，下毒、暗杀等等。遇到这类情况，需要军官们开动脑筋，解决问题。实在没有办法，就用强制令，希望可以由此让人们警惕起来。 接下来就是人员调派，一支支中队在山堡前的空地被召见，然后推选出个位数的骨干，接受战纹祛毒，并定下专有的通讯印记，随后带着两天的干粮出发。第一队就是奔着南丁格尔去的，那里囤积了差不多整个南区今年应缴的税粮，必须得到保障。 然后就是几个重要的产粮村落，包括贵族们的领地。目标就是粮食、粮食、粮食！本来就已经不够，若是再被坑几下，不仅十字军，蓝夜堡、甚至整个曼恩领都将无粮维继。 十字军2800余人，再遭受昨夜损伤后，已经不足2400，刀斩峡有近千，这里只有1300余。 西区只剩一个克拉拉，北区只剩一个拉特沃，东区本来就贫瘠，抽走了三个农庄，剩下的也几个村，人口主要集中在南区。但昨夜埃尔默带着叛军焚毁了两个。如此平摊一下，每个村落差不多能派遣一个中队左右的兵力。 中午前，16支队伍委派完毕，刀斩峡那边也派了快骑送信，罗根带着包括轻伤员在内的70多人，赶回蓝夜堡，守卫领主府。 李云身边，只留下一个10人小队，看押着在祛毒过程中抓捕的10名邪恶爪牙，并照看重伤员、以及死去的十字军战士尸体。 精神力和黑暗力量几乎消耗一空的李云头痛欲裂，但还是安排人将林中的符石取回，在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由他动手，一个个的将之放在死者的额头上。不是乱放，而是配对，拿着符石找，虽然这些符石的符号是相同的，但他却能辨别彼此的差异。 这个时候，佑堡的戒严已经解除，村里有人挨了打，有人丢了性命，但依然有人去空地那边祭拜死者。 李云站在山顶看着这一切，看着山下的田地，远处的佐堡，视线尽头的苍茫天地，思绪有些放空。介入越来越深，反而忘了缘由，初衷本就起于一念，既不浓烈，也不持久，如今愈发有种‘死便死吧’的淡漠，没那么多的使命感，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剩下的也就是既然做了，那就尽量好好做的惯性。 目光收回，落在了角落里的猪圈里，埃尔默的家人被关在其中，包括一名四五岁大的孩子，也不能幸免。曼恩领的法律没几条但十分严厉，叛徒的下场，其家人轻则鞭刑，重则绞死。因为曼恩人认为，反生背叛这种事，其朝夕相处的家人不可能毫不知情，知晓而包庇，这便是罪。 这次的事件或许情况特殊，但，死伤这么惨重，必须有个交代，埃尔默的家人很难幸免。 还有跟着埃尔默一齐作恶的那些叛军，他们的家人也同样会倒霉。 对此，李云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硬要说，他只能说，不能细想，不能细查，否则有的就是宛如一团乱麻般的纠结糟心。 黄昏的时候，李云又一次行动起来，他让人将额头没有贴符石的死者抬进重伤者的临时病房，对重伤员说：“我将你的袍泽的残余生命力量注入你的身体，你活下来，要送回他的遗物，并尽力照顾他的家人，能做到么？” 重伤员有的能回答，有的连话多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或眨眨眼。然后李云就当着其面，用猩红之牙将死者抽成干尸，并注入重伤员身体，使之伤势得到进一步的稳定。 四十多名重伤员，每人都能轮到，还有富裕，但那一部分不需要他们负担，需要他们负担的都是家里情况不是很好的，平时能多个人关照，日子能过的不那么难。 彻底被榨干的尸骸，实际上也不会烧毁，女神的馈赠，唤醒并补完了一部分被封印的知识，使得他的施法体系丰富起来，原本只有一种，血法术。现在则有两系，血月、死亡。两者代表黑暗的生与死，构成一种独属于他的体系，就像那株圣香柏，这个世界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日落月升，李云用事先收集的材料建造了一座月亮井，就在山堡的顶端，月亮井有个对称的‘开’字木质门框，其中上面一横两边上翘，下面一横两边下翘，两竖直入池井，它被称作月门，不在井的中央，而在一端。月亮井的石头叫做月符石，它包含了符文的奥妙，形成宛如树纹的曲线，但又不那么密集，也更缺乏规律，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韵律在其中，每当月华当空，这些纹理中就会有柔和的光华流转。 建好月亮井，李云开始施法，有月白色的光柱，以月亮井的内沿为边界，冲天而起，便是蓝夜堡那边，都能清晰的看到。而上前细观就会发现，不是月亮井在喷射光芒，而是洒落大地的月华被收束成这冲天的光柱，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月华都因这摄取而黯淡。 井水渐涨，色泽银青，稍有漾动，便有光斑如萤火虫般飞升而起。 待到池水满，光柱消失，就像它出现时那样突兀。 之后，另一种法术运转，月门的上横和下横之间，有漩涡光团出现，继而形成镜面般的漾动的能量通道，莹蓝色的光团自内中出现，宛如活物般四下游荡，却又被无形的力束缚，无法脱出月亮井的范围。 施法结束，在十字军战士和村民们敬畏的目光中，李云前往停着众多尸体的空场，随后一一点亮死者额前的符石，符石炸裂，有猩红色的光团没入死者的尸体，紧接着，李云就会引来月亮井中银色的水，洒在其身上，使之燃起银色的光焰，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焰光熊熊，最终化作一波又一波的光星，消散在天地间。 之后是那些被抽成干尸的尸骸，月亮井中蓝色的光团被隔空摄来，没入尸骸的额头，再以月亮井水焚烧，同样是消散无痕。 当这一切都结束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李云给留守的十字军战士分发了月亮井的水，又让他们给伤员送去一些饮用。经术法催化的月亮井水，直接达到了最高效能，具有愈伤效力，但这种治疗是润泽式的，缓慢而绵长，无法救急，只能用于战后疗伤，而不能当战斗药水使用。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难眠的一夜，动荡的一夜，南区仍旧有两个村落的粮仓被焚烧，都是贵族的领地，他们拒绝十字军入驻，有一个，烧粮仓的干脆就是贵族自己。 更多的是袭杀事件，牛马被毒杀，还有针对人的刺杀，几乎每个村落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有的被及时制止了，有的则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在蓝夜堡，领主府遭袭击，特制的火油瓶燃起的火焰难以扑灭，三分之一领主府被烧毁，纵火者在疯狂的大笑和‘荣耀吾主’的口号声中投身火海，都没给护卫射杀的机会。 险情最为严重的还属郁金香镇，驻留在这里的十字军和护卫军中，不但有叛徒，还有人可以象埃尔默那样引发邪秽，护卫军很快就被击溃，而十字军也险些遭到灭顶之灾，关键时刻，是李云安排的胡尔达等人出手，接连杀死了十多名叛徒，这才将控制了局势，否则一夜之后，郁金香镇，剩余的恐怕只有瓦砾和城墙。 这一夜，唯一没有出问题的就是刀斩峡。 李云清楚，这并不是因为刀斩峡没问题，而是邪恶在酝酿一个大行动。 他在后夜，携带着月亮井的井水赶回蓝夜堡，这个时候，月以西沉，无法再建造月亮井，但携带来的井水，解除了护卫队、以及领主府等主要职能部门人员的潜在隐患，剩余的，则是用来留待第二天夜晚使用。这是月亮井水的另一个特征，在夜晚才有效力，白昼不行。 新一天的黎明来临，避难令在南区的每一个村落被宣布。 这道命令，是李云在与罗根和黛娜磋商后达成的共识，然后通过飞影联络各处十字军，令其执行。 命令要求十字军敦促南区民众，向蓝夜堡集中，避难。 上午，罗根和李云赶到郁金香镇，利用银色战纹印章，为这里的十字军，以及部分护卫军祛毒，再度揪出8名潜伏的邪恶爪牙，剩余近两百名护卫军，罗根下达了捆绑令，就是在今晚之前，这些人都要被捆绑，从而避免再次内部爆发战乱，罗根告诉完成祛毒的十字军和护卫军，今晚他们要利用城防，保卫郁金香镇，而且只能是孤军奋战。 下午，罗根和李云赶往刀斩峡，路过佑堡，李云取了月亮井在后夜收集的井水，上午利用银色战纹印章祛毒，他又一次被榨干，在新的月亮井建立起来之前，他的法力无法恢复，只能是指望井水。 在16点左右，两人赶上了向刀斩峡军镇避难的难民队伍，他们主要来自马鞍村，这个村的大部分人，都是十字军官兵的家属，东部避难民众，全部向刀斩峡集中，这也是避难令中要求的。 两人越过扶老携幼、缓慢而行的队伍，先一步抵达刀斩峡军镇。 李云是第一次来这里，远远的就看到了陡峭入云的龙脊山脉，以及高耸的马蹄隘口。 之所以叫马蹄隘口，是因为其整体形状，如同马蹄铁，其正面，封死了刀斩峡的峡道，并且那一段城墙最高、最厚、也最坚固，弧度之后的两侧，是明显的坡道般的城墙，从正面的30米高，降到末端的3米高。 军镇就在这城防的左右两侧，分居民区和作坊区，正面中间，则是军营，这军营其内堡作用，结合城墙，构成一个瓮城，历时上异族大军攻打，就有几次被放进来屠戮的例子。异族以为攻破了大门，冲进来一部分，结果大门被重型闸门截断，冲进来的被四面居高临下围杀，覆灭当场。 刀斩峡军镇，整体的氛围肃穆凝重，就像铁、就像刀，这里也确实有很多铁，据说整个曼恩领一半的铁都集中在这里，工坊那边的机械，城墙上的重型床弩，还有拒马、刀车等等城防设备，都能见到铁。而比铁更多的是石与血。 一路行来，李云确实没有看到多少土，到处都是岩石，其中瓮城周遭的岩石、地面，都是黑色的、细看能见到暗淡的红，这都是干涸的鲜血。支鼻子嗅嗅，也能轻易的闻到金属锈蚀的味道和血腥味。 罗根直接前往军营与这里的指挥官会面，而李云则出城向东，前往刀斩峡的东端，灰风前哨。 整个峡道其实有六公里长，弯曲延绵，横跨整个龙脊山脉。但现在人类所守的，只有最后这一段天堑，最正宗的刀斩峡。 李云看着峡谷的两侧情形，觉得它应该诞生于一次地壳运动，一条巨大裂缝，让大山左右分开，形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东西段跨度1300米左右，山峡两面的峭壁上，人为开凿了道路，称之为‘箭道’，开战后，箭道上往往有弓箭手游走，阻击下面的敌人，而且石壁上有一个个凹坑，这是用来躲避敌人的投掷攻击的，毕竟箭道很窄，躲闪不易。 浸润了大量鲜血的峡道上，植物丛生，多存在于峭壁之下，平均约20米宽的道路上也有，这充分说明了这条路不常用，也就是执勤于灰风前哨的人往来使用。 灰风前哨建立在大平台的中央，这平台是半天然，半人工的。当年耐瑟瑞尔王国鼎盛的时候，曾将触手探进灰石山区以西的凄凉沼泽和红土森林。大平台就是那个时期开辟的。 李云站在大平台眺望，它的前面，是天桥峡。这里其实也是一道天险，因为天桥峡是比刀斩峡还要宏大的大峡谷，它整体呈南北走向，但并不止，并且有弯，天桥峡这一段，深达数百米，下面是水流湍急的碎石河，它跟奔流河一个源头，都发源自更东面的至高山脉。但碎石河拐道向南，奔流河则一路向西。 天桥峡因一条天然的桥道而得名，桥的对面叫三角湾，一条山路，在陡峭的山崖侧壁上通向远方，无论是桥道，还是对面站在平台上一目了然的山路，都堪称险要，可惜大平台这边南北两侧同样有天然的峭壁行道，十字军兵力不足，不敢硬守平台，只能是建立个前哨，若是遇到小股异族，或可一战，反之就只能退走，给壁垒那边预警提醒。 在认真的勘察了这边的地形地势后，李云返回壁垒，罗根向李云介绍了刀斩峡军镇的指挥官，莱斯特诺顿。 刀斩峡的地位比较特殊，它由曼恩辖制，但实际上隶属王国。因为它是王国从异族手中夺取并一手建立的。它一度由东卡玛兰伯爵掌管，后来撤爵，就与曼恩达成了同盟协议，再后来王国实际上等于是舍弃了这道重要防线，刀斩峡才投入了曼恩的怀抱。而诺顿家族，就是刀斩峡这片土地的掌控者。他们不向曼恩男爵称臣，而是盟友。 诺顿家也一度是男爵，封地在灰石山，灰石堡男爵，扼守要地，是王国通往凄凉沼泽和红土森林的重要中继站，后来封地沦陷，按照王国的法则，男爵爵位就自动消掉了，目前诺顿家的爵位是爵士，理论上可以分封两位骑士，其中一位就是罗根向李云介绍的这位，莱斯特。 莱斯特有着诺顿家族典型的灰眼珠和鹰钩鼻，这让他看起来充溢着一股鹰视狼顾的特质，又因为瘦，脸部轮廓清晰，所以笑起来也显得阴鸷，给人感官不好。 然而李云对其却很看重，女神的馈赠，让他拥有了不同寻常的能力，让他的力量更纯粹，因此才有了那种银青色的黑暗之力。他原本以为，黑暗就是黑暗，但他如今知道，黑暗中仍有很多分类，黑与白是最包容的，正因为这份包容，才能容纳腐蚀、破坏、扭曲、死亡。前三者又被称作邪能三系，而死亡，则另属一系。他掌握的死亡，严格的讲，属于死亡中的森寂之寒。而血月，则是黑暗之焰，代表着黑暗力量活性的一面。 森寂之寒，让他可以看到灵魂。黑暗之焰，让他能够感受血液。前者代表灵，后者代表rou，从这个角度讲，莱斯特的灵魂色泽相对纯粹而剔透，血液则充盈着力量。这意味着他是有着优秀特质、以及极大潜力的强者。 所以李云没有以貌取人，在一番交谈后，他更是相信，这个人是值得交往的。 优秀特质不等于这人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坚韧顽强，勇敢沉着，坏蛋也可以有这类优点。但如果优点中包括了坦诚，豁达，那么就很容易判定这位跟自己是不是一路人。莱斯特的一些观点李云并不认同，可对方的确是优秀的，也能够求同存异，一起做一番事。在眼界认知、办事能力方面，李云觉得莱斯特要优于罗根很多，尽管两人差着尽20岁。 夜幕降临之后，李云先利用月亮井水，为一批十字军祛毒，而后这批十字军去替换灰风前哨的执勤人员。 之后，就是恢复力量，等待月上中天，建造月亮井。 这个世界有两个月亮，艾露和妮露。即便如此，两个月亮也不会霸占整个夜晚，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没有月亮的，而两个月亮都在当空时，就是月在中天，这个时候的月华最强，整个大地如同撒了银霜一般，漫天的星辰光芒都被其比了下去，成为陪衬。月亮井，最好就在这个时间建造，尤其是刀斩峡的这个，是三井合一的月亮潭。 当冲天的银色光柱升腾而起，军镇立刻爆发了乱战，居民区那边，传来了尖叫声和打斗声，很快，有几处房子就冒烟着火。 可十字军却被勒令站在原地，不采取任何行动。军营西的广场上，大部分官兵都解武器，相隔两米，站在那里，只有一少部分完成祛毒的，拥有武器，他们死死盯着队列，手持弓箭，箭上弦，谁有异动，就会遭到射杀。 居民区又有几处火头出现，半个区域都乱了起来，而另一边的工坊区，居然也被点燃。 罗根咬牙启齿，对广场上的十字军发表讲话：“士兵们，同胞们，真相已经呈现在你们眼前，整个地区都遭到了邪恶的侵蚀，有人背叛了他的战友、亲人、乃至人类，成为邪恶的爪牙。对待叛徒，我们将毫不留情，对待邪恶，我们要彻底铲除。牢记这一刻，牢记我们的软弱，它是耻辱，十字军战士势必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 “罗根，你的演讲一如既往的空洞乏味。”声音突然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 罗根大声道：“是谁？站出来！” “连年丰收，人们的日子却过的越来越辛苦。十字军战士缺少装备、缺少武器、吃着粗劣的食物，用生命守护，得到实惠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脑满肠肥的贵族。他们不事生产，却可以安享富贵，我们为什么要供养他们？为什么要用性命去守护他们？” “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露，配谈什么真相？”罗根大声怒喝。 “我说的话真不真，大家心里清楚，而你，甘愿给贵族当狗，也同样是事实。” 莱斯特突然插言，朗声道：“那么你呢？你在做什么？怂恿人们烧毁我们辛苦建立的家园？焚烧我们的粮食和房子，让我们饿死，冻死？瓦解我们的队伍，让异族杀进来，将我们变成它们的食物，奴隶？” “你吃的粮食是自己耕作种植的吗？我想不会，自己种粮的人知道粮食的珍贵，舍不得烧粮。你住的房子是自己建的吗？我想也不会，自己建起家园的人知道盖一座房子有多不易，不舍得焚毁。” “你同样不事生产，你琢磨如何煽动人们破坏，你离间曼恩人背叛他们的家人、战友、同胞，让曼恩人从我们，变成我，从集体，变成力量微小的个人。就像一捆树枝变成了一根树枝，轻松的就可以折断。你导致我们不得不站在这里，看着不远处的混乱和大火却无法去帮忙，这就是你已经在做的事，和正在做的事。这样的你跟我们谈真相，你配吗？你配称作人吗？” “你这卑鄙阴险的贵族，避重就轻，满口谎言，为你们的剥削寻找正当理由。你们就是蛀虫，是剥削人们劳动成果的恶棍！” “你口中的恶棍，世代守卫刀斩峡，防止异族践踏曼恩人的家园。你口中走狗，身先士卒，带领曼恩人与一切想要破坏、掠夺曼恩人家园的敌人奋战。你大谈剥削，却不谈我们的武器、甲具、粮食都是从哪里来。王国停止了援助，教廷只会动嘴，我们曼恩人只能靠自己来守卫家园，来拱卫王国的东大门。而你的嘴比教廷的还厉害，你能让我们曼恩人自相残杀。你许诺了什么？不用交税，人人平等？那么十字军这样的职业军人靠什么维持？靠你的一张嘴？” 没有回答，再没了声音。 而后李云的声音响起，“这位很狡猾，没有攻击，退走的也很及时。” 三人一早就推测，象刀斩峡这样重要的地方，恐怕有强大的敌人坐镇。为此，李云以自己为饵，吸引敌人在他施法时发动攻击。 他的这个催化法术是可以随时终止以及启动的。可惜对方并未上当。 “现在开始祛除误会，第一排，出列上前！”…… 一排十字军战士上前，饮下月亮井水，完成祛毒。邪恶爪牙是排不出邪秽的，因为邪秽已经是他的一部分，所以不但不会成为问题，反而会另起获得一定的增益。当然，这种增益是有巨大代价的。 祛毒之后，会重新拿到武器，凑够1队，便开赴住宅区，解决那里的隐患，如此这般，条理推进，不时有人叛徒被鉴别出来，然后遭到抓捕，也有人忍耐不住，试图逃脱，可基本上一有异动，立刻遭到射杀，为了保密，这些邪恶爪牙之间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这时候就等于是被孤立了，无法默契的同时爆发。 这也是经历了佑堡外的一战之后，分析总结出来的。有人深度潜伏，有人忍不住暴起发难，全看个人意愿。 至于这些爪牙与其邪恶组织的联系问题，李云觉得，应该是通过死植祭坛完成的。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代表有位神祗级别的存在，可真要有这样的存在，联系应该更通常便捷，并且信徒会获得神术，然而邪恶爪牙并没有表现出这些特征，这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况且碎石农庄的死植祭坛他是拆出来研究过的，并没有通讯渠道功能，如果其他村落的祭坛也都是同一类型，就意味着这些家伙另有方法。 之前遇到的邪恶爪牙，都是歇斯底里、极为疯狂。连番经历之后，李云渐渐发现了一些隐秘。这些邪恶爪牙，并非个个都是狂信徒，但他们有某种办法变成疯子，熬不住时就一狠心让自己疯狂。现在知晓了这个情况，李云就想通过相对柔和的手段，想将这些家伙抓起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破除这种精神向的自杀毒牙术。 这边祛毒尚在继续，灰风前哨就发射了魔法烟火，三枚红色的烟火，代表有大量的异族夜袭而至。 李云之前最担心的情况应验了，之前他就担心，一旦邪恶势力跟灰石山地区的异族有勾连，里应外合，攻破刀斩峡，那曼恩领就基本可以宣布灭亡了。 可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就是邪恶势力同时集中战力，对曼恩领南区发动毁灭打击。这样的双管齐下，是完全有可能的，并且攻打南区的军队，不需要多么强，有四五百人，借助引发邪秽这一手段，就能完成一次恐怖收割。 二选一，李云选择了保刀斩峡，南区则失地存人。 然而飞影不断送来的情报表明。南区的避难令执行的并不好，相当一部分人不愿避难，表示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园中，他们甚至至今不相信被邪秽侵蚀的的事实，认为这一切是领主府、或罗根的阴谋。 偏偏十字军也拿不出可信的证据，并且十字军也没办法想他当初掠人那样，以极端强硬的手段进行逼迫，他们毕竟是曼恩人，而不是狼人。当人们坚决不走，他们不可能真的举起屠刀杀戮，人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利用并坚持。甚至反过来要求十字军留下，不遂，破口大骂，称十字军辜负了曼恩人的信赖。 十字军的战士们自然十分窝火和委屈，他们甚至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仅仅是人们的偏执，还有居心叵测者的怂恿，可偏偏毫无办法。最终，十字军只能带走愿意走的那部分人。 也有人叫骂着阻拦，制造摩擦，拿着草叉棍棒的要跟十字军干仗。这种时候，十字军作为一支见惯了生死的职业战力铁血的一面就显现了，谁闹的最凶，就立刻遭打他们的无情打杀，不管有没有杀错。然后人们怂了，他们意识到这帮杀胚真要发起狠来，不是他们能抗拒的。 拖家带口，行囊沉重，时间紧迫，十字军没有那么多闲跟人们扯皮，时间一到，不听劝、不配合的那就管不了了。 白昼发生的这些事，李云通过飞影也都基本掌握了。他大略的算了一下，连同昨夜被埃尔默一行杀死的，至少外面还有五千人没有收拢。这五千人，恐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邪恶势力没有错过这次机会，采取了双管齐下的策略。 是夜，除了刀斩峡这边联络了异族攻伐，还在南部，接近了五百多人的战团，攻入南区，其中就有埃尔默和十字军叛徒。 这支战团在发现第一个村庄人去楼空后，迅速分散兵力，以中队为单位，奔向各处，一个字：烧！ 南部的村落在这一夜后，基本被付之一炬。而那些不肯离开的，不相信被侵蚀的也惨遭厄运，面对邪恶战团毫不留情的屠戮砍杀，他们哀嚎恸哭，然后选择了屈服，人、物都被掠走，家园被焚烧。 而且，邪恶战团仅仅靠百多人，就驱赶着总计超过4700人的队伍连夜向南而去。趁乱躲藏逃过一劫的，寥寥无几。 当被掠走的人南行时，邪恶战团重新集结，400百人于后夜对蓝夜堡发动了猛攻。 蓝夜堡中是有邪恶爪牙潜伏的，迁徙的民众中同样有，这些人在内部制造混乱，与外面的进攻部队配合，想要破开蓝夜堡的门户，血洗此地。 星夜赶回的李云，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他面临新的选择，是解救蓝夜堡，还是去截击远去的人口掠夺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