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天家有喜二十一

    秦泰对海瑞有点一定的了解，觉得海瑞应该不会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所以也并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并把自己的的决定也一起告诉海瑞。至于秦泰要海瑞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海瑞越听越不是滋味，几乎坐不住了。当然他不是马上想进京，帮秦泰引荐隆庆皇帝。而是海瑞发现秦泰真的是一个大麻烦，这件事情绝对不好处理。对于朝廷为隆庆皇帝选秀的事情，海瑞早就知道了。本来海瑞也反对选秀的，但是张居正的解释令他的有所理解。张居正说隆庆皇帝内心太寂寞，再加上后嗣太少了。万一太子出事的话，将来只有一个潞王一个后嗣。虽然不注意房事，会导致隆庆皇帝不能长寿，但是也不是绝对的。隆庆皇帝的心情开朗了，身体就会好起来。皇帝们生的都是富贵病，只要心情好了，放开了饭量，就可以恢复体质。一旦隆庆皇帝能吃能睡了，再加上太医们的看护，隆庆皇帝活久一点应该不是问题。作为臣子海瑞应该为隆庆皇帝高兴，作为对自己有恩的隆庆皇帝，海瑞更加要祝愿隆庆皇帝。所以张居正劝说海瑞，不但不要插手这一次的选秀，而且要积极配合。只有海瑞这种清流代表带头了，朝廷的官员们才不会阳奉阴违。

    虽然海瑞对于这件事情的后果没有考虑清楚，但是觉得秦泰为这件事情去找隆庆皇帝，阻止朝廷为隆庆皇帝选秀，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些事情就算没有选秀，也会在民间发生。选秀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其实不是事情的关键。要想阻止这些事情发生，不是停止选秀，而是要把这些借机会发财的人处理了。海瑞个人认为秦泰应该找当地的衙门，让官府出面制止那些人的暴行，还老百姓一个安宁。

    海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觉得官府是老百姓的天，朝廷是地方衙门的天，君王是朝廷的天。也就是说皇帝是老百姓的天，老百姓可以对朝廷有意见，但是不能对抗朝廷和皇帝。选秀是皇帝的家事，也是朝廷的大事，老百姓可以理解，也可以有意见，但是不能直接对抗。他给嘉靖皇帝朱厚熜写奏折，就像一个儿子劝谏父亲一样，并没有直接对抗皇帝。老百姓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跟海瑞和嘉靖皇帝朱厚熜的关系差不多。海瑞和嘉靖皇帝朱厚熜是君臣父子关系，老百姓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是天与地的关系，也是父子关系。大地托着高天，但是需要遵守上天的安排。虽然海瑞也注重老百姓的生活，但是依然觉得朝廷和君王的利益应该得到维护和满足。特别是这个隆庆皇帝对海瑞有恩，是海瑞心目中的好皇帝的时候，海瑞总会为隆庆皇帝找借口。就算有错也是下面官员的错，不是隆庆皇帝的责任，不应该怪罪到隆庆皇帝头上。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当初敢于为老百姓和嘉靖皇帝朱厚熜叫板的劲头。其实当一个人面临过生死之后，就算再淡定的人，也会有所改变。海瑞感悟到了生命的可贵，感悟到了事情只要达到效果，手段可以多种多样，即使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也是值得的。

    听了秦泰的解说之后，海瑞慢慢地说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当海瑞比较委婉的说出自己的意思之后，秦泰和妻子展小小对望了一眼。展小小眼神里很平静，其实她早就看出海瑞有一些变化。这些年来的经历导致海瑞变得成熟了，也变得老练了，但是也让海瑞多了一些负担和犹豫。这样的人已经不能为某些事情抛弃一切，更不会和秦泰一条心。

    “张居正啊张居正，你把一个敢于和皇帝叫板的海瑞硬生生培养成为了一个有能力的官员，这是你的本事，但是也是你的一大败笔。从此朝廷失去了一个说真话的人，多了一个你张居正的助手。”这是展小小的判断。

    秦泰也觉得很失望，本来自己很看好的海瑞，不但目光变得短浅了，而且不敢面对事情的真相。海瑞和众多官员一样，回避和有意绕开一些问题和真相，这难道就是官场吗？难道一定要牺牲老百姓的利益，用老百姓的家破人忙才能换来皇帝的高兴和官员们的升迁吗？要是这样的话，朝廷和皇帝不就等于是老百姓的敌人吗？这样的官员还是秦泰所要想当的吗？当了这种官员，真的能为老百姓做事吗？秦泰有点犹豫了，有点不想再当官了。就连海瑞这种人也可以被同化，秦泰真的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被同化了。一个不关心老百姓安危，不注重事情真相的秦泰，还会是原来的秦泰吗？

    秦泰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了。要是自己的牺牲一点价值也没有，要是自己帮不上老百姓怎么办？当皇帝不把老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任意夺取老百姓的财产和家人了，这个皇帝还是老百姓心目中的无上至尊吗？当朝廷只为皇帝服务，只为官员们服务，心里没有老百姓，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里的话，这种朝廷还有威望吗？地方衙门成为了盘剥老百姓的敌对势力，成为了地主们的保护伞，和老百姓形成了对立的话，这种衙门还有存在的价值吗？老百姓为了生存只好推翻朝廷，换人当皇帝。要是上台的人继续这么做的话，老百姓就真的没希望了。为一个老百姓失望的朝廷做事，就算做出来的事情也不会令老百姓完全满意。还不如归隐山林，和家人们一起过着远离是非恩怨的生活。秦泰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不应该为了这种朝廷做出牺牲自己的事情。如今的皇帝和朝廷，已经不值得秦泰这么做了。张居正变了，海瑞变了，变得像徐阶一样，心里只有权利和地位，只想富贵荣华，忘记了老百姓的安宁和快乐。

    “静海公”是当年福|建沿海一带老百姓送给秦泰的雅号。当初秦泰身兼十多个职务来到福|建，帮当地人建立了一个新的城池。为了保护这块家园，大家不惜和倭寇主力打防御战，把倭寇主力消灭在自己家园之外。而后秦泰为了大家，平定了绝大部分倭寇和海盗。朝廷却因妒忌和猜忌秦泰，竟然免去了秦泰一切职务，让他去西北公干。临走的时候当地老百姓做出了一个决定，朝廷不给秦泰嘉奖，老百姓们给秦泰大人一个名号。老百姓们知道明朝有“异姓不封王”的规定，所有不敢给秦泰一个王爷的封号。一个书生说只要有秦泰在这里，这里就会海面平静，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如叫秦泰“静海侯”好了。大家都觉得侯爷不够大，对于老百姓来说秦泰应该是一个镇国公的材料，不如叫秦泰“静海公”好了。秦泰就有了一个“静海公”的雅号，就连一些官员也知道秦泰的名号。海瑞也第一时间叫出了秦泰的雅号，可见秦泰的雅号几乎和其他的名声一样响亮。

    如今秦泰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雅号，自己已经失去了为大家做主的权力。要是秦泰想继续为老百姓做事的话，就要抛弃一些原则，甚至于和大多数的官员同流合污。这样将来的秦泰还会是秦泰吗？秦泰不愿意变成这么一个秦泰，更不愿意将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要是不愿意同流合污的话，不但秦泰当不成官员，就连身边的朋友也会一个个失去。做不成官员就不能施展抱负，为老百姓做主。但是这样秦泰依然还是一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的人，对得起自己和家人。

    秦泰突然笑了一笑，另一边的展小小和海瑞吓了一大跳。海瑞以为秦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坚持去面见隆庆皇帝。展小小却是明白了秦泰，毕竟秦泰是展小小的丈夫。秦泰好像放下了最后一丝对朝廷和皇室的幻想，好像完全明白了一些大道理。展小小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丈夫的所有想法，但是展小小可以猜测出丈夫秦泰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秦泰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海瑞，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决定。海瑞有公务在身，不能也不可能留下来和秦泰一起办事。临走的时候，秦泰用海瑞的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信，请海瑞转交给张居正张大人。海瑞是一个君子，应该会把秦泰的信转交给张居正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