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4 以炫目的意志导向终局
在这场比赛开始之前，小天曾花费不少时间研究过小夜的大比鸟的战斗方式。 为了保证在复杂情况下也能够准确而快速地传达指令，大比鸟在高速战环境下的所有行动都并非随意而为，而是被训练家预先设好了定式。电光一闪是直线加速，影子分身则是留下分身的同时向斜后方移动，用于躲避的高速移动通常垂直于攻击到来的方向，不光躲避效率高，同时也有利于衔接回转式攻击的燕返招式。 因此，只要对大比鸟的行为模式足够熟悉，它的动向是可以预测的。 沙基拉斯的冲撞和第一枚隐形岩的位置无形中起到了走位控制的作用。在不违背定式的条件下，大比鸟能够选择的退路并不多，而所有可选答案后都有一块隐形的岩石将道路精准地切断。 在大比鸟又一次撞上岩石时，沙基拉斯已经如子弹般腾飞，狠狠撞击在大比鸟背后。重踏招式在同时启动，它沉重的身躯压着大比鸟直线坠向地面，在轰鸣声中砸出一个大坑。 小夜听到了大比鸟发出的哀鸣声。沙基拉斯体格不大，平均体重却有一百五十多公斤，由它施展出的重踏足以给大比鸟带来彻骨的痛苦。训练家的目光快速收集着环境信息，随后停顿在大比鸟身下尚未融化的碎冰上。 “热风。” 沙基拉斯尚未离开大比鸟的背。鸟儿挣扎着张开翅膀，疼痛令它一时无法背负着上百公斤的重量起飞，但热量已经从日光色羽毛的各处渗向外界。鬼斯通的冰冻之风制造出的冰面并不结实，几乎瞬间便被融化成雪水。 小天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示意沙基拉斯跳跃起来。而他的判断十分正确——对面的训练家在同时发出了“觉醒力量”的指令，电流闪烁的光球环绕着大比鸟，劈头盖脸地砸在地面上，刚刚融化的大滩雪水尚未渗入土地便飞溅而起，宛如一道蕴含雷电的小型浪花。 沙基拉斯虽然有地面属性，但身体被浸湿时同样会因电击而受伤。 见沙基拉斯正如自己预测的那般离开了大比鸟的后背，小夜分毫不差地下令，“燕返。” 金色的鸟儿忽地腾空，化为一道模糊的残影。在没有其他前置招式时，直接发动的燕返回旋轨迹快而难以预测，这次它没有撞上任何透明的壁障，利刃般刺向悬浮在空中尚未落地的对手。 沙基拉斯爆发力强却不擅长转向，无法在浮空状态下灵活机动。那么，下一个指令一定是—— “沙暴。” “燕返！” 沙基拉斯喷出了强有力而集中的沙尘气流，试图以此令大比鸟暂时难以睁眼，并化解大比鸟冲撞的力道。而大比鸟却放过了此刻如活靶子一般的沙基拉斯。 它完全理解了重复的燕返指令意味着什么。日光色的鸟儿在空中再度急速转向，径直冲向场边的指挥席。而训练家早已拿出精灵球，红色的光从球中溢散出来。 ——宝可梦交换的三十秒冷却时间已经结束了。 沙尘气流虽不像完整的沙暴那样阻碍视线，却也足以令始作俑者的沙基拉斯短时间无法看清敌人的样子。擅长高速飞行的大比鸟只需要短短片刻就能跨越半个场地，待沙尘散去之后，沙基拉斯根本无法再阻拦对手。 在金色的影子与红光交汇的一秒前，少年平静地道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指令。 “封锁。” 砰—— 话音未落，一排粗大的石刃在小夜面前平地而起，如同城墙般截断了小夜的视野。那石刃距离指挥席太近，几乎是贴着场边升起，甚至引动了自动防御装置的屏障。 脆弱的红光被拦腰斩断，而早已拿出最快速度的大比鸟甚至没能意识到眼前多出了什么，便狠狠撞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小夜持有精灵球的右手顿时僵在空中。 如果“封锁”的含义是“在对方训练家的面前用尖石攻击制造墙壁”，完成这个指令确实不需要清晰的视野，只需要在最开始看清场地边界的位置。而这意味着……装作抓住沙基拉斯的破绽进行打击，实则借机交换的意图从最开始就被看穿了？ 不，或许真正应该思考的是沙基拉斯的破绽——那个很符合它的种族特点的过高跳跃，真的只是不经意露出的破绽吗？ “尖石攻击。” 少年的嗓音打断了小夜的全部思考。石墙的阻碍令她无法看清场上的情况，但此刻的战况已经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强烈撞击带来的眩晕令大比鸟几乎丧失了方向感，连继续保持飞行都难以做到。尖石攻击的利刃如暴雨般袭击了大比鸟所在的位置，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连用于阻碍交换的岩石墙壁都被炸得粉碎。 十几秒后，声音停止。 自动防御装置的光壁缓缓消失，沙土扑簌簌地掉落，将指挥席上的踏脚处搞得一团糟。而站在那里的训练家已经无心关注自己的脚下。 观众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片刻后才有稀稀落落的惊呼声响起。 裁判的目光透过渐趋稀薄的烟尘洞察了一切。他举起手中的彩旗，高声宣布道：“大比鸟失去战斗能力，沙基拉斯获胜。由于北斗选手已经失去了三只宝可梦，比赛进入十分钟的中场休息环节——” “至此，四强赛第一战的上半场结束。这真是一场十分精彩的较量，训练家的思维在电光石火间的碰撞令我们这些观看者也振奋不已。”解说员笑道，“我本以为北斗选手的大比鸟会再度展示出高超的高速战技巧，没想到它这次出师不利，被对手夺走了胜机。” “为了克制大比鸟的高速战，千帆选手的沙基拉斯使用了很恰当的策略。”红发的龙天王解说道，“他事先将大比鸟的行动模式研究透彻，并使用隐形岩作为切断大比鸟飞行路线的武器。这种打法与屏障类招式的用法有异曲同工之处——也确实是高速战的克星。” 解说员闻言点头，“隐形岩卡位并不是容易运用的技巧，这足以看出千帆选手拥有凌驾于对手之上的预判能力。” 两位解说者开始回顾上半场的赛况。少女训练家耐心地听完了解说的开端，随后一步步走下指挥席，在休息区的边缘坐下。 她听到了期待着大比鸟再度展现高速战的观众们发出的惋惜和哗然声。而事实上，不光是观众，她本人也没能想到最难对付的大比鸟会被如此快速地送下场。 将小天所展现出的新战斗策略快速回顾一遍后，小夜开始修正脑海中原本的作战计划。她在思索时下意识地向后倚靠墙壁，直到肩膀突兀地传来刺痛感，这才想起来这个动作对于昨夜留下的伤口而言不太友好。 小夜晃晃头，换了个挺直后背的姿势。细致而精密的分析难以在中断后天衣无缝地继续，小夜抬起眼，望着运动场对面模糊不清的人影，思维本能地又转到了总体实力评估上。 她体会到了这位好友的指挥所带来的压迫感。中场三比五的比分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与白兰那种气势逼人却能够寻到空隙的强大不同，小天的强大要更加精密而无懈可击。 小夜能够感觉到，小天是以超越百分之百的认真态度来进行这场比赛的。 两天前，小夜在不明所以的状态下与小天立下了约定，要在石英联盟的赛场上相遇，展示出彼此的全部实力。起初小夜仅仅担心自己能力不足，无法赢到与小天对战的那一刻；但当她真的履行了这个约定，与好友在赛场上针锋相对时，她意识到自己之前或许犯了个错误。 在红莲火山的那个清晨，小夜面对小天的入队邀请时，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那时，她仅仅为了回应三位好友的期待便做出了过于轻率的许诺，并没有来得及考虑自己在日后能不能为他们、为这支队伍提供所需要的东西。 小天展示出的战斗力令她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无论是能力还是觉悟。她知道小天一直在为了成为职业训练家而一往无前地奋斗，金发的兄妹也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训练家这个职业——无关实力与名次，直指目标的努力本身就是令人炫目的事物。 而异界的来访者抱着截然不同的动机走上了这条路，真的能够担负起那个许诺中所蕴含的责任吗？ 或许在某一刻，少女朦胧地意识到有些东西是需要改变的。但在盛夏的赛场上，她只是晃神了短短一瞬而已。 与比赛无关的念头被短暂地丢弃，小夜望着手中仅剩的三枚精灵球，重新开始了战术的推演。 ——如果在这里没有拿出同等的认真态度的话，赛后一定会收到来自对面的谴责目光吧。 十分钟很快过去，下半场的比赛开始。 在昨天的八强赛中，小夜面对三比五的比分，派出了大比鸟作为下半场的先锋队员，一举扳回局面。而今天大比鸟已经退场，显然不能复制上次的做法。 略加斟酌后，万年先攻的小夜选择了皮丘出战。而小天依旧秉持着求稳的原则，派出了电击兽。 双方都是电系宝可梦，本属性的攻击对对手的伤害微乎其微。电击兽的攻击手段丰富多样，而皮丘虽然在进攻侧逊色一些，凭借灵活的游走与干扰也并未落入下风，甚至抓到了一个用天使之吻击中电击兽的空隙。 可惜力量弱势的皮丘无法发动高强度的猛攻来压制对手阻止交换，电击兽很快便被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上半场出现过的飞天螳螂。 它的速攻犀利而准确，灵活性丝毫不逊于皮丘，很快便用如风的斩击打败了对手。而小夜则趁飞天螳螂上场还不足三十秒时换上喷火龙，用磅礴的烈焰令飞天螳螂紧接着步了皮丘的后尘。 面对火属性的喷火龙，小天毫不意外地选择了水伊布应战。小夜知道喷火龙在这样的对手手中讨不到好处，双方缠斗片刻后，小夜勉强找到一个时机惊险地收回了喷火龙。 她之前并没有频繁交换宝可梦的习惯，更喜欢指挥场上的宝可梦使用不同的打法来击败对手。但面对小天这样的强敌，她不得不竭尽全力去尝试自己不熟悉的策略来争取一线生机。 收回喷火龙后，小夜决定派出鬼斯通来对付水伊布。见对手不是那只硬邦邦的沙基拉斯，鬼斯通开心得差点把小天的头也啃一遍，瞬间精力饱满状态满点，神奇地打出了超常发挥的效果。它将毒液喷溅得满地都是，以此封锁水伊布的液化变形能力，最终取得了胜利。 而战胜一员强敌的鬼斯通体力几乎耗尽，很快便被下一个出场的电击兽送回了精灵球里。 至此，小夜的宝可梦只剩下喷火龙一只，小天还有电击兽、沙基拉斯、炎三只宝可梦。她的对手终究是凭借扎实的战术能力守住了上半场打下的优势。 战局至此似乎已经很难逆转，但小夜看起来并不焦急。连带她最后的大将也并不焦急—— 不光不急，反而一副欢喜疯了的模样。 橘色的火龙刚从精灵球中出现便猛扑向对面，连裁判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它要无视开始信号强攻。或许是喷火龙脸上的表情太过快乐，裁判才犹豫着没有立刻吹响犯规哨。 莽撞的大家伙看都没看电击兽一眼，手舞足蹈着直接冲向了对面的训练家。电击兽一头冷汗地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拦住喷火龙，眼睁睁看着对方砰地一声撞在自动防御装置的光壁上，把自己拍成了龙片。 “……” 置身于爆发的哄笑声中，喷火龙的训练家对此无话可说，只好坚强地露出微笑。 龙片丝毫没有做了傻事的自觉，对着小天连笔带划地一阵嚎叫。小天似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主动踏出自动防御装置的保护范围，伸手摸了摸喷火龙的下巴。 随后，少年点点头。 “如你所愿。” 电击兽顺着红光回到球中，另一个橘色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小天身旁。 同为喷火龙，年龄较大的炎比喷火龙高出半个头，神态也更加沉稳。喷火龙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映衬得像只傻龙，围着炎一通疯狂转圈，最后兴奋地高昂起头，做出一个挺起胸来自以为比对方高的动作。 “哈哈哈，原来喷火龙并不是要抢先攻击，只是想和对手打个招呼啊。”解说员忍俊不禁的声音传来，“看来正如他们的穿着所体现的一样——两位选手的关系很好。” 炎一脸冷漠地站在原地，并不想陪喷火龙一起丢人。而自顾自燃起来的喷火龙也根本没注意对方有没有回应，单方面完成宣战后便兴冲冲地飞回小夜身边。 由于过于兴奋，橘色火龙急刹车的时候还冲着小夜的脸荡起一团烟尘，仿佛和训练家有深仇大恨以至于想令其吃土。 “……” 小夜默默拍打着衣服，只觉得这战前一分钟比用西语指挥高速战还累人。 整理好衣着后，小夜抬起头，看向运动场的另一端。 她知道用电系的电击兽对付喷火龙更符合小天的作风，他明显是照顾喷火龙的意愿才换上了炎作为最后的守擂者。 不过……感谢的话还是等到赛后再说吧。 少女扶正了帽子。再度睁开眼时，一切琐碎的情绪和感慨都已褪去，绝对的理性掌控了大脑中的全部能量。 ——她要把至今为止的旅途中获得的所有经验，所有力量和所有意志，全部灌注进这最后的战斗中。 ==================== 小剧场： 炎：……（默默叹息）（心情复杂）（即使我就在场上，也没能拯救火龙一族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