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整个殿内殿外的人都跪了一地，只有季孙天昊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好似失心的木偶，脸上血色褪尽。

    季孙天昊看着夏忆晗扶着文宣帝，一步步走过来，绝望一点一点侵入他漆黑的眼瞳，将他眸光击碎，心也随之枯萎。

    心潮激烈翻涌，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绞痛心扉。此时此刻他已经什么都已经看不到，听不到，唯有一个意识便是她背弃的举动，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半晌，季孙天昊终于惨笑出声，“……竟然连你也背弃了我？！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仿佛被人用刀子割裂了声音，他的嗓子暗哑低沉，更是疼痛得几欲窒息。

    夏忆晗望向季孙天昊淡淡道：“你做错了。”

    “我错了？！”季孙天昊突然仰头，放声大笑。

    夏忆晗看到悲伤的眼泪从季孙天昊眼角涌出来，原本有些病态的俊脸上一片惨灰之色。

    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仿佛细微的一击，也将会令这个已经疯狂绝望的人，瞬间化为灰烬。

    季孙天昊停住笑，悲哀的目光定定将她望住，“我……一心为你，你为何要背弃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着三声“为什么”，季孙天昊声音陡然凄厉，几乎震动了整座大殿。

    夏忆晗平静道：“你能给的他也能，你不能给的，他能！我爱他。”

    夏忆晗的一句“我爱他”，狠狠刺入他的心口。季孙天昊呼吸艰难，几乎透不过气来。身上的龙袍明黄刺眼，金丝绣制的五爪团龙仰头望着他，仿佛在嘲笑他一厢情愿的天真。

    季孙天昊猛地张开双臂，仰天大喝，巨大的气流骤然爆发，明黄色的龙袍与尊贵的帝王冠冕承受不住强劲的内气，骤然碎裂，向四面八风****而出，犹如夺命利器。

    众人脸色大变，慌忙后退。来不及躲闪之人，被衣帛或头冠的残片击中，惨叫之声顿时响彻大殿，不绝于耳。

    立在丹陛之上的季孙天昊，发丝凌乱，眼神悲怆无比，像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疯子，被巨大的伤痛夺去了最后的理智。

    “来人！”文宣帝威严冰冷的喝斥声，惊醒了殿上之人。

    他面色深沉，抬手轻轻一挥，袁向立即带人冲进殿内。

    文武百官慌忙退避让道，禁卫军很快便将季孙天昊团团围住，却不敢靠得太近，显然是对方才一幕心有余悸。

    冰冷的剑光，森寒刺眼，却没有人护在他身前，只有他一人。

    季孙天昊定定地站在原地，眼光落在那象征权力之巅的龙椅上。他尚未登上那个位置，却已经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转眼望去，在文宣帝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身为人父对于儿子的心痛，有的只是冰冷的愤怒，那是身为人君遭遇臣子叛逆之后的表情。

    眼见着文宣帝一步步走近丹陛，他眼光如刃，近乎疯狂的狠戾闪过眼角。

    袁向冷声劝道：“昊王殿下，你已经无路可走，还是束手就擒吧。”

    季孙天昊冷笑。他今日什么都准备好了，唯一没有给自己留的，便是退缩！

    只见他双臂蓦然一展，强劲内力挥开身侧的禁卫，他形如疾风一般直往文宣帝跟前冲去。

    袁向脸色急变，大叫一声：“保护皇上！”

    禁卫军飞快护到文宣帝身边，却见季孙天昊人影一翻，顷刻到了龙座后面，掌中一点亮光，居然是一个燃烧的火折子。

    他回头厉声喝道：“不准过来！否则这里所有人都要给本王陪葬！”

    季孙天昊面色狠绝，声沉如冰，令随之而来的禁卫军脚步为之一顿。

    不知何时被埋下的火药的引子，被他从龙座后揪了出来，捏在手中。

    众人都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朝殿外奔去。

    季孙天昊唇角牵起，阴冷笑道：“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在这里埋了火药。”

    夏忆晗心中一惊，此刻的季孙天昊双眼赤红，满含悲愤和绝望。而季孙承曜始终平静的脸色也不禁变色。

    文宣帝面色立时铁青，怒声斥道：“逆子！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枉朕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疼爱有加，寄予厚望。你却如此回报朕，真叫朕失望透顶！”

    文宣帝痛心疾首的叱喝，若在从前季孙天昊必定会觉得心中难受，但如今看来，却只觉得格外讽刺。

    “你对我疼爱有加？”季孙天昊面带嘲弄，泛红的双目充满了恨意，他狂肆地大笑起来，皇帝脸色更加难看，愈发作却又隐忍住。

    笑声顿止，他冷冷看着文宣帝的眼睛，“六岁的时候，你当着夫子的面说我资质不如季孙承曜。为了这句话，我拼尽一切努力，做梦都在读书习武……这一切，你知道吗？”

    文宣帝眼光微沉，一言未发。

    季孙天昊冷笑一声，又道：“为了得到你的一句夸赞，我却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从小母妃对我管教严苛，每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父皇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我不能做什么，做了父皇会生气……”

    文宣帝的脸色微微一动，却只是低了眼光仍然没说话。

    “为了讨你欢心，这么多年来我每日都不敢懈怠，拼命地压抑自己，拼命地努力，放弃了所有喜好，结果……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最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但无论我怎样努力，在你的心里，我还是处处不如季孙承曜！”他用力地捏紧拳头，散发出的气息悲恸而无力。

    文宣帝动了动唇，忽然叹息一声。

    夏忆晗不由自主地别开了头，不忍心再看季孙天昊。纵然他有万般不好，走到今天这一步，终究也不是他一人之过。

    “在我心里，曾经敬你如神！长到这么大，我只求过你两次。”他轻轻地摇头，悲哀无奈的双眼，溢满苍凉的神色，“第一次，我的生母获罪，我跪在御书房外一天一夜，求你从轻发落。纵然她犯了错，罪该万死！但她为你生儿育女，无功也有劳，看在我的份上，你留她一命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