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荧蝶放飞
咔嚓一声，一只玉镯摔在地上。 粉碎的玉镯险些飞溅到匍匐在地的姜玖的脸上。 一个年轻的柔美的女子愤怒地看着姜玖，道：“你，你是说，太子他，他这几日都去了乐工坊，就是为了在那叫做绾歌的小宫女面前敲击编钟？” 姜玖匍匐在地，道：“太子确实每日都会到乐工坊，敲击编钟。并且百里炼多次警示奴婢不要多言，否则——” “否则怎样？”年轻的女子挑起眉毛。 姜玖朝年轻女子砰砰砰磕头，道：“颜夫人放心，姜玖绝不会被百里炼的威胁所恐吓到，我姜玖的性命是颜夫人所救，我怎么会背叛夫人呢？” 被称呼为颜夫人的年轻女子冷哼道：“我到是想看看这叫做绾歌的丫头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迷惑了太子。” …… 渭河水缓慢地流淌着。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卓文清的裙摆。十二岁的她借着为礼器确定纹样的由头向器工坊约素姑姑告了假，得了允许出工坊到渭河边观察各种花卉及水纹。 纤细的手微微地弯曲圈在一起。没有人知道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的手心里正轻轻握着一个荧蝶的虫卵。 站在渭河边的她看似在注视着河水，实则在等待着荧蝶的虫卵孵化，蝶变。 这样温馨清亮的早晨，一个这样柔美清秀的小小少女站在渭河边，实在是夺了人眼。 为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卓文清朝李花林深处走去。 纤细的手伸开，小小的虫卵已经孵化，一只白胖的小虫正在快速吐丝做茧。 站在一棵李树下，卓文清仔细观察着这白胖的小虫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 吕不韦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是一个舍得投入的人。 这世上荧蝶数量如此稀少，以致每一颗荧蝶虫卵可售卖一两黄金。吕不韦手下的禾鬼婆婆共给自己一百二十颗荧蝶虫卵。自己必须珍惜每一颗虫卵。 白胖的小虫渐渐做茧，将自己包裹起来。 卓文清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年轻的武士站在一块山石后默默地观察着卓文清。年轻武士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宇轩昂，气度不凡。 年轻武士明显激动起来，握在手中的寒血剑不断颤抖起来。 时光倒转，一年前的冬夜，自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正艰难地拖动着一个破竹席，自己被放在席子上。一根鎏金箭穿透自己的胸膛。鲜血将身上的衣裳染红。 小姑娘拖动着竹席，艰难地行走在鲜血凝固的冰河上。百多个早已经气绝的尸体躺在冰河上。 自己率人赶去支援楚国被围困的将士，不想却在冰河被偷袭。自己被鎏金毒箭射穿胸膛，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会醒来。 “谢谢你，救了我。”自己艰难地说到。 小姑娘只是继续拖动竹席，并没有言语。 “放我下来吧，我中了毒箭，定然无解。”自己道。 行走的小姑娘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恨恨道：“亏你是楚考烈王的儿子，竟然不知道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的，任何毒都是可解的。你若想死，我又何苦拦着你？”说完，小姑娘竟然真的松开了抓着竹席的手，自顾自地跑走了。 落雪了，躺在竹席上的自己渐渐被雪花覆盖，渐渐失去知觉。再彻底闭上眼睛时，自己忽然对那个跑走的小姑娘好奇起来。 可惜来不及了，自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天不绝人，当自己再次醒了，已经是数日后。 自己躺在一处茅草屋内，身上的毒箭已经被清除，伤口也做了处理。 一双明媚的大眼看着自己。 眼前人正是之前那个救助自己的小姑娘。 “我说过天下万物是相生相克的。”小姑娘道。 “你是说我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自己道。 “当然。”小姑娘微笑道。 “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救我？因为我是楚考烈王的儿子吗？”自己问道。 “不，因为你是人。”小姑娘微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自己问道。 “敏代--” …… 一只七彩的荧蝶在卓文清的掌心飞舞着。 卓文清露出惊喜的神情。 虽然在禾鬼婆婆的帛画中见过飞舞的荧蝶，但亲眼见到活生生的荧蝶，还是惊喜又震惊。 荧蝶的生命只有一天，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将信息刻画在荧蝶翅膀上。 银簪子被取下，一根细长的针被从银簪子里推出。针尖轻轻在荧蝶的翅膀上碰触。 不多时，满头大汗的卓文清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轻轻将这只荧蝶托举起，十二岁的卓文清道：“飞吧，去找该找的人。” 荧蝶飞起，围绕着卓文清呼扇着翅膀。 看到荧蝶彻底飞走，十二岁的卓文清终于放下心来。 卓文清转身离开。 突然，卓文清楞住了。 一个年轻的武士身披铠甲，腰间悬挂一把寒血剑。 卓文清有些慌张，这个年轻的武士为什么朝自己而来？ 突然，年轻武士朝自己伸出手来。大手缓慢伸展开。 一只蝴蝶停在大手上。 当卓文清看清楚大手上的蝴蝶正是自己刚刚放飞的荧蝶，心下大惊。 “你喜欢这种蝴蝶？”年轻武士道。 卓文清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怎么会到了咸阳宫？”年轻武士再次问道。 “将军一定认错人了。”卓文清道。 年轻武士深情地望着卓文清道：“我可以忘记许多，独独忘记不了你。纵然你忘记了许多，我也会记得过去的每一天。那些日子是我此生难以忘记的。” 卓文清哪里有心思去听这个沉浸在回忆中的年轻武士抒情，此时的她注意力完全在年轻武士手中的那只荧蝶身上。 荧蝶的生命只有一天，体力脆弱。这只大手持续这样握下去，怕是这荧蝶不等飞出这森森王城，便体力不支落地身亡了。 看到年轻武士依然沉浸在回忆中，丝毫没有在短时间内放了荧蝶的心思，卓文清心下焦急。也不知道哪两条神经短路了，向来处事沉稳的卓文清竟猛然冲向年轻武士，照着年轻武士的左手手腕狠咬一口。 因为疼痛，年轻武士猛然松手，荧蝶飞走。 看到荧蝶飞走，十二岁卓文清惊讶地看着年轻武士，年轻武士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面露喜色。 年轻武士将右胳膊伸出，手腕上一排清晰的牙齿印记疤痕。 刚刚被咬的左胳膊伸了出来。 卓文清震惊地看着一模一样的牙齿印。 年轻武士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卓文清的肩膀，道：“敏代！” 卓文清仰头看着这个沉浸在回忆和悲痛中的年轻武士，心忽然一阵疼。 眼泪渐渐充盈了年轻武士的双眸。 为什么心会如此的疼？ 为什么他会称呼自己为敏代？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被吕不韦拘禁的墨离的形象，在一个深夜，墨离曾潜入异人的馆舍，称呼自己为小主。 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卓文清一把推开年轻武士，朝李树林外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