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曹氏麟儿
其实对于能不能救下华佗的性命来,是勋心里并没有什么底。近年来随着曹cao的势力极大膨胀,名位日尊,威福日重,性格中骄傲甚至刚愎的一面也逐渐凸显出来执法唯恐不严,杀人唯恐不胜,专断自为,谏言每难入耳。尤其是良师益友荀彧之死,可以说斩断了曹cao与凡尘俗世的最后一道链接说白了,曹cao快成神了,哪儿还听得进去人话啊! 虽说荀彧跟曹cao的政治理念有所分歧,终究识之于微末,辅之以起兵,那感情羁绊不是旁人所可以比拟的此亦是勋欲保全荀文若性命之主因也。但很可惜的,他最终却还是失败了,荀彧撞柱自尽。比起荀彧来,别说什么荀攸、董昭、程昱,就连顶着亲戚光环的曹仁、夏侯惇,乃至是勋,在曹cao心目中都没有那么重要,说出来的话,曹cao真未必回回听得进去。 这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是勋虽然善逞口舌之利,但同样的招数很难反复对同一个聪明人使用,他那套辩论技巧玩儿得多了,曹cao逐渐也产生出了免疫力。是勋挺庆幸相关助商贾、兴水军、立科举、变制度等等脱于时代之上的新理念,他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向曹cao透过口风啦,潜移默化之下,曹cao乃可逐渐接受这要是等到此刻才想起来跟曹cao进言,估计九成九会被当场打了回票。 在原本的历史上,某些傻瓜瞧不清楚这一点,还以为曹cao跟初识那会儿性情相同。不会有丝毫改变呢。于是还循着旧有的路数侍奉之。该面折直谏就面折直谏,该耍小聪明就耍小聪明,结果都落了个没下场比方说毛玠和杨休。是勋可是前一世便完整地了解过曹cao波澜壮阔的生涯,从年轻直到年老,从出仕直到去世,对于曹cao性格中的弱点、缺点,以及老来昏耄之态,早便有所认识。或有思想准备。故此虽为姻亲,却绝不敢恃宠而骄,始终摆正自己为人臣子的位置。 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高下之分,可在表面上,是绝不敢把曹cao当普通亲戚、上级或者老朋友来对待的。 所以说,在原本历史上连荀彧都劝不动曹cao,在这条时间线上荀攸已经铩羽而归了,自己究竟能否说服曹cao,赦免华佗的死罪呢?他心里还真没有底。 诚然。华佗在这时代是如同国宝一般的存在,问题士大夫们普遍没人把他当宝。却当妄cao贱业的小人,是勋可以逆潮流而思,却不敢随便逆潮流而动。华佗再重要,若为救他而触及曹cao逆鳞,反倒伤害到自己的利益,是勋也并非求仁而不惧死的志士,他必不肯为。 所以说,该劝说归劝说,否则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倘若劝说失败,亦绝不敢强争,既无益于事,又损及个人也。只是,华佗反正是老了,死就死吧,他那些医案,也包括“麻沸散”的配方,可是民族瑰宝,最好能够保全下来啊。 当初是勋把华佗接到许都,荐于曹cao,那时候就打算问华佗讨其医案,付梓出版,以便留存万世也省得老头儿临到死才将“青囊书”交出来,要是跟原本历史上那样,所托非人,几被一火焚之,那实在太过可惜啦。然而问了好几回,华佗都以医案尚须整理为名,故意拖延。是勋知道这年月的手艺人大多秘藏其技,轻易不肯示人,以免抢了自家饭碗,想不到华佗也沾染上了这种陋习。 其后公务繁忙,诸事倥偬,华佗不交医案,是勋也不好生抢,逐渐的就将此事淡忘掉了。如今思来,颇为懊悔,若因此而终不能使“青囊书”传世,可会留下终身的遗憾啊。 因此他问司马懿讨了快马,撇下所有仪仗,只带着老荆等八名部曲,出了长安城便千里疾行,匆匆数日,即抵安邑。来到城门前,是勋再也坐不住鞍桥了,一个跟头倒栽下来,双腿如被锯去,半晌挣扎不起。老荆上来搀扶,说咱们不如先在城外别院歇息一晚,明天再入城吧,魏公必不怪也他不清楚是勋干嘛那么挣命,曹cao又没有限期要你回归啊? 是勋抬头瞧瞧天色,摆了摆手:“今日定要入城,面谒魏公。” 可是实在走不动了,他想一想,便命老荆快马驰回庄院,要管巳准备一辆马车,上铺厚厚的毡垫,来接自己。随即是勋便挣扎着岔着腿坐在路边,命两名部曲帮他揉搓活血。好不容易勉强能动了,又站起身来打了一套“五禽戏”,疏散筋骨。 待天色将黑之时,马车终于来了,是勋在部曲的扶持下,翻身上车,这才一抬眼注意到:“汝因何来也?”敢情赶车的小个子虽然身穿男装,他却可以一眼瞧出来,乃管巳所假扮也! 管巳闻言撇嘴:“天将暮矣,夫君既千里而归,如何不入庄中歇息,倒急要进城?魏公迫君如此之甚耶?”曹cao要是把你当苦力用,干脆咱不干了吧!是勋苦笑着摇头:“正有急务,乃不得归家暂歇毋得妄言,使老荆驾车,汝且归去。”管巳一瞪眼,说难道老荆的御马技术能比我强吗?老荆赶紧跟旁边连连摆手:“我不如夫人也。”是勋无奈之下,只得一声轻叹,说那就别废话了,赶紧的送我进城吧。 他几乎是躺在车上,被舆入的安邑城,好险还差一小会儿,城门就要关闭了。随后又疾驰来至魏公府邸的南门,是勋关照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进去有要事与魏公相商,等谈完都不知道几点啦,你们就不必要枯等了。管巳连连摇头,说城门都已经关闭了,你让我这会儿回哪儿去?去跟你家大婆放对吗?算了,我们就跟这儿等着你,你啥时候出来,再啥时候领我回去得了。 是勋一琢磨也是,自己不在身边,任由俩媳妇儿直接对面,说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虽说二人年齿渐长,包括管巳在内,少女时代的火爆脾气也有所收敛,未必再会刀剑相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言不合吵将起来,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主要问题就在于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为管巳所生,曹淼连续两胎都是闺女,难免对管氏女心生妒意,而管巳却又是个喜欢显摆的个性……真正的针尖对麦芒。要不然数年前患难与共,同御许耽,本来已经将二女之间的隔阂有所消解,倘若曹淼亦能得着一子,说不定她们早就握手言欢啦。 当然这事儿也无从后悔起,生不出儿子来不怪曹淼,似乎也不能怪自己,纯属老天爷不开眼…… 好吧,管巳想等就让她等着吧。于是是勋整顿衣冠,跳下马车,疾步来到公府前叫门。时候不大,便有侍从出迎,说魏公正在书房读书,下吏即引令君前往魏国肇建不久,外朝典章制度已成,内廷却还乏人梳理(是勋当然懒得管这种事儿),故此如是勋、荀攸、曹仁等重臣,不管何时来谒,那都还跟从前那样可以直入府中,不必预先通禀的。
是勋心中不禁暗想,估计也没几年了,一旦曹cao篡位称帝,我们再想昂然而入,除非领兵逼宫…… 入得府中,行不多远,拐角突然蹿出一个小孩子来,直撞了是勋一个满怀。是勋没有防备,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坐一屁蹲儿。再瞧眼前这孩子,那是直接一个跟头就栽出去啦,随即响起一名侍女的张惶尖嗓:“大胆,安敢冲撞公子!” 是勋心说哪儿是我冲撞他,分明是他冲撞我的好不好?他来时匆忙,也没有穿戴朝服,只是普通士人装扮,甚至为了骑马方便,还着的是短衣,估计那侍女并不认识自己。他也懒得解释,过去搀那孩子,同时问:“卿为魏公第几子?”在魏公府里到处乱蹿,那肯定是曹cao的儿子啦,最近曹cao纳妾越来越多,儿子也连轴不停地生,是勋还真认识不全。 可是手才伸出来,却又被人撞开,定睛一瞧,原来正是喊话的侍女。就见那侍女怒目以向是勋,狠狠一瞪,随即转身,弯腰把那孩子搀扶起来,声音突然转柔,问他:“公子可跌坏了?要使魏公严惩此徒,为公子解恨!” 是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说哪儿来的无见识女流,别说曹cao如今还只是魏公,就算他真的为王为帝,以我的身份,也没有撞他儿子一下,就遭严惩的道理除非曹cao疯了。他懒得搭理那侍女,却仔细打量这小孩子,就见对方不过七八岁年纪,也正抬着头,扑闪着一对大眼睛,上下寻摸自己呢。 是勋心说算啦,管你是曹cao第几子呢,除非是少年聪明能称象的曹冲,否则我还真没兴趣认识。不过曹冲他是见过的,已经十四岁了,因为有华佗在,所以去年重病,得以安然痊愈,度过了人生中最大的坎儿,没有如同原本历史上那样夭折。曹cao其他的小儿子,尽皆尔尔(起码这年月还瞧不出有啥秉赋),他这会儿着急去见曹cao,才没闲空关注呢。 正待转身离去,却听那孩子开口问道:“吾闻中书是令君来谒魏公,得无为阁下耶?” 是勋忍不住转回脸去,点一点头:“吾即是勋,卿是……” 那孩子闻言,当即跪地稽:“小子无状,冲冒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小子名唤曹髦。” 啊呦,是勋倒是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就是曹髦!(未完待续……) ps:请不要走开……好吧,可以走开六个小时,今晚午夜前还有第二更,请准备好月票,谢谢。 第三十一章、曹氏麟儿: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