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舍卿其谁
刘备是在六个月前,也即当年五月奉命南下联合袁术,sao扰曹cao后方的,但随即便在庐江郡临湖县境内为太史慈、魏延所破,就此逃散无踪。是勋很关注刘备的动向,一直琢磨,这家伙究竟跑哪儿去了呢他是会间道北上,返回袁营,还是渡过长江,去投孙策呢 其间,自然也会想到,会不会跟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刘备奉袁绍命前往汝南,联合刘辟、共都,旋为曹cao所败,就西蹿去投了荆州刘表。不过每当这个时候,是勋都难免自嘲地一笑——所谓“历史的惯性”,不至于那么强吧…… 谁知道啊,最终刘备竟然还是去投了刘表!苍天哪,大地啊,这是什么狗屁桥段啊!要是这么写穿越小说,会被读者活活地骂死吧! 诸葛瑾没有注意到是勋的表情,禀报完这个消息,便主动退了出去。是勋跌坐在书案之后,目瞪口呆,半天不言不动——怎么办历史又将摆回原点吗难道三分鼎足,便是人力所难以扭转的大势吗 刘备……新野……新野距离襄阳也不甚远,然后襄阳以西便是隆中……掐指一算,诸葛亮已经十八岁了,这就将将成年了呀,他会不会再落到刘备手里去这一旦“如鱼得水”,便恐难以复制,曹家的统一进程可能会遭逢极大的挫折啊! 对了,诸葛瑾刚才说啥他要扶着诸葛玄的灵柩返回故乡琅邪郡阳都县去那么理论上,诸葛亮、诸葛均也必须要跟着……为啥原本的历史上没有这一出呢 在原本的历史上,诸葛瑾先是避乱江东,大概还要晚几年才被孙策的妹夫弘咨发掘出来,推荐给孙权——那得孙策死了以后——或许大江阻隔,故而消息不通。因为在这条时间线上,他并非避乱,而是有目的地赴许都太学就读,然后拜在是勋门下。跟随前往河东,落脚点比较清晰,消息也就方便传递。如此看来,历史终究还是改变了。孔明就未必会再上刘备的贼船! 设无孔明,而刘表尚在,刘备还能蹦踧得起来吗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 是勋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一颗心却总也放不下来,筹思良久,终于呼唤从人:“取纸笔来。”他要给曹cao写信。 信中先通报了自己才得到的消息,刘备屯驻新野,明显要对宛城张绣不利,只恐刘表与袁绍暗中交通,欲从南线施压。以减轻袁绍在北方的压力。是勋建议曹cao,首先,使黄射写信给他爹、江夏太守黄祖,以笼络之,并遣太史慈从东线威逼江夏。以牵制刘表;其次,赶紧派人去煽动长沙太守张羡起兵啊——我早就跟你提过这事儿了,怎么就不见张羡发动呢 写完了信,连夜派快马送至林虑军中。从安邑经箕关而向河内,再到林虑,六、七百里地,快马三日可达——只可惜没有后世的八百里加急驿递制度。否则估计用不了两天。是勋掐着手指头,计算着日程呢,果然,八日之后,他就接到了曹cao的回信。 曹cao在回信里说,他得到情报。不仅仅刘备驻军新野,而且新任章陵太守文聘也兵抵平氏,与新野呈犄角之势,刘表欲取宛城,其意明矣。已经决定派遣是勋的老丈人曹豹领兵增援张绣。同时也给黄射、太史慈下了指令,只是……应该派谁去游说长沙张羡呢 曹cao说,他年初就已经派遣司空西曹掾陈群跑过一趟长沙了,张羡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说只要袁、曹一交上锋,他便率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响应朝廷,脱离刘表的掌控。可是官渡之战的时候,不见他有所动作,如今林虑对峙,又不见他有所动作——路途遥远,消息不通,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又能派谁再去催一下张羡呢 “此非朝廷重臣并能言善辩,能为其剖析天下大势者,不能为也……” 是勋都不用再读下去,就猜到了曹cao下面的话——这肯定还是我呀。天可怜见,还以为出镇河东,可以安稳上一段时间呢,可以摆脱外交使节的生涯呢,结果还是跑不掉…… 提起笔来,就待回信婉拒,可是才写了两个字,却又不禁一皱眉头,给停下了。自己不忍见生灵涂炭,更不忍见将来的“五胡乱华”,故而想要辅佐曹cao,加速统一的进程,然而……自己究竟有些什么才能了能够帮上曹cao什么忙这回出镇河东,倒是把地方上治理得井井有条,可那基本上是靠着司马懿、张既等人的辅佐——大票未来的名将、贤刺史,再加一个晋宣帝,要是还搞不好一个小小的河东郡,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自己最长者,便是知道历史的走向,外带会耍嘴皮子而已——不是说别的就不能干,然尚未能与此世英才相拮抗也。可是如今历史的走向,不管有多少细节波荡回了原点,起码在黄河以北,已经彻底改变了呀——曹cao已得关中,袁绍退至林虑,吕布去了凉州——自己还能够把握的,也就能提前把一些有能力的小年轻,比方说郭伯济、孙彦龙发掘出来,笼至麾下而已。那么,想要帮助曹cao,加快统一进程,我放着嘴皮子不耍,那不是浪费了吗 当下不禁长叹一声,抛下了笔,再拾起曹cao的书信来读。果然曹cao随后就写:“吾意天下虽大,能使长沙,分吾之忧者,舍宏辅其谁欤”是勋不禁苦笑,心说舅子你从来如此,用得着我的时候好话张嘴就来…… 曹cao的安排,是勋先前往宛城,与曹豹、张绣会合,探察当地局势,就宛城能不能守,赶紧通报曹cao知道。同时,他会让荀彧拟诏,遣是勋以侍中身份前往长沙,加张羡将军号,趁机游说反刘。一应公文、仪仗,也都将送到宛城,是勋即可经过江夏郡黄祖的领地——已经让黄射写信去跟老爹疏通了——南下长沙郡。 最后,曹cao又写道:“南方地卑而湿热,固知宏辅北人不惯也,幸非暑时,乃可勉力为之,毋负我望。”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南方光夏天难熬吗冬天湿冷更要命啊……是勋前一世是跑过不少地方的,当然也去过湖南,他知道那儿是著名的“冬寒夏热,四季分明;春秋短促,冬夏绵长”,加上这年月生产力低下,也没棉袄也没空调,一整年都难呆得很。曹cao当然不会明白这事儿,在他想来,南方夏热,冬天应该舒适吧。
唉,时也,命也,在天下统一之前,不知道自己还要受多少苦呢。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是勋不住地给自己鼓劲儿,想要自我催眠,凭空生出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正气出来——只可惜,效果并不算好。 可是人生便是如此,很多事情,即便再不情不愿,也必须要去做,更何况他也并非全然地不情不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劳则无获,光想抱着曹cao大腿吃闲饭,那只是妄人的幻想而已…… 于是召来郡府僚属,安排去后之事。他问众人:“朝廷欲使某宣抚长沙,卿等谁愿相随” 这年月的州、郡、县各级行政区划,真正由朝廷任命的官员很少,大多为主官自辟僚署,也可能跟主官共同进退——当然啦,司马懿不算在内,他这个河东长史,亦为朝廷所命,并且曹cao之意,在是勋离任后,即使司马懿暂摄太守之事。 郭淮首先站出来表态:“臣愿从主公南下。”是勋微微点头,他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一定要把郭淮带走。一方面,郭伯济才兼文武,自己手底下缺这类门客,不希望就此撒手,另方面,郭淮之父郭缊现在太原前线,倘若自己一走,无人能加约束,让郭淮跟他老子再一起倒回袁家去,那麻烦可就大啦。估计郭伯济人精儿一样,早想到了这些关窍,故而主动请命。 是勋随即又把目光移向董蒙。董蒙犹豫了一下——他才接掌族内之事,地位还未稳固,真不想这时候离开老家——抬眼撞正了是勋的目光,这才不得不长吸一口气,表态说:“蒙亦愿从。”就这么转瞬之间,董公盛脑袋里转过了无数念头:如果失去了是勋这个靠山,自己还能不能在族内主事,尚在未知之数,而只要傍牢了是勋,就算一时失势,将来回来,夺权也容易得多啊。 张既也想跟随,却被是勋拦住了:“卿且留辅仲达,河东不可失卿也。”张德容跟自己时间不短了,也该撒开手,让他自己去独闯一片天地了,主从情分已经比较牢固,一直拴在身边,也未见得为佳。 最终,是勋就带着郭淮、董蒙、孙资、秦谊四人上路。那日出了安邑城,司马懿等人十里相送,正在依依惜别,突然有快马来报:“主母送甘氏夫人来河东侍奉主公,已到陕县,遣小人先来通报。” 是勋气得差点儿当场吐血——你早干嘛去啦,这时候把人送到河东来做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