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议论纷纷（下）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一张板桌旁坐了一个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显是个唱戏讨钱的。 那矮胖子喝道：“鬼叫一般，嘈些甚么？打断了老子的话头。”那老者立时放低了琴声，口中仍是哼着：“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 高天一眼望去，心中便有了大致的猜测。这位老者看似貌不惊人，可是手指之间有着浓厚的老茧，特别是在指掌之间，更是如此。而且，他浑浊的目光中，有着一道精光一闪而过，正是在那矮胖子说话的时候。 如果高天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老者应该就是莫大先生。 有人问道：“这位朋友，刚才你说各门各派都有贺客到来，衡山派自己却又怎样？” 那矮胖子道：“刘三爷的弟子们，当然在衡山城中到处迎客招呼，但除了刘三爷的亲传弟子之外，你们在城中可遇着了衡山派的其他弟子没有？”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道：“是啊，怎么一个也不见？除了刘门子弟，果然没有见过衡山弟子。这岂非太不给刘三爷脸面子了吗？” 那矮胖子向那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笑道：“所以哪，我说你胆小怕事，不敢提衡山派中的门户之争，其实有甚么相干？衡山派的人压根儿不会来，又有谁听见了？” 忽然间胡琴之声渐响，调门一转，那老者唱道：“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 一个年轻人喝道：“别在这里惹厌了，拿钱去罢！”手一扬，一串铜钱飞将过去，拍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老者面前，手法甚准。 那老者道了声谢，收起铜钱。 那矮胖子赞道：“原来老弟是暗器名家，这一手可帅得很哪！” 那年轻人笑了笑，道：“不算得甚么？这位大哥，照你说来，莫大先生当然不会来了！” “他怎么会来？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刘三爷既然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那矮胖子道。 那卖唱老者忽然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前，侧头瞧了他半晌。 那矮胖子怒道：“老头子干甚么？” 那老者摇头道：“你胡说八道！”转身就要走开。 矮胖子大怒，伸手正要往他后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晃向桌上，叮叮叮的响了几下。那矮胖子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长剑刺到他身上，却见那老者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 原来这柄剑藏在胡琴之中，剑刃通入胡琴的把手，从外表看来，谁也不知这把残旧的胡琴内竟会藏有兵刃。那老者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胡说八道！”缓缓走出茶馆。 众人目送他背影在渐渐的消失，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所指之处瞧去，顿时发出了一阵阵的倒吸气声。只见那矮胖子桌上放着的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茶馆中的几十个人都围了拢来，纷纷议论。 有人道：“这人是谁？剑法如此厉害？”有人道：“一剑削断七只茶杯，茶杯却一只不倒，当真神乎其技。” 有人向那矮胖子道：“幸亏那位老先生剑下留情，否则老兄的头颈，也和这七只茶杯一模一样了。” 又有人道：“这老先生当然是位成名的高手，又怎能跟常人一般见识？” “早告诉你不要多嘴，多舌遭报应了吧。”旁边不知是谁在幸灾乐祸道。 那矮胖子瞧着七只半截茶杯，只是怔怔发呆，脸上早已没了半点的血色，对旁人的言语一句也没听进耳中。 那身穿绸衫的中年人道：“是么？我早劝你少说几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眼前衡山城中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高人到了。这位老先生，定是莫大先生的好朋友，他听得你背后议论莫大先生，自然要教训教训你了。”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忽然冷冷地说道：“甚么莫大先生的好朋友？他自己就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众人又都一惊，齐问：“甚么？他……他便是莫大先生？你怎么知道？” 那花白胡子的老人说道：“我自然知道。莫大先生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听得人眼泪也会掉下来。‘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八字，是他老先生武功的写照。各位既到衡山城来，怎会不知？这位兄台刚才说甚么刘三爷一剑能刺五头大雁，莫大先生却只能刺得三头。他便一剑削断七只茶杯给你瞧瞧。茶杯都能削断，刺雁又有何难？因此他要骂你胡说八道了。” 那矮胖子兀自惊魂未定，垂头不敢作答。那穿绸衫的汉子付了茶钱，拉了他便走。 茶馆中众人见到“潇湘夜雨”莫大先生显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无不心寒。均想适才那矮子称赞刘正风而对莫大先生颇有微词，自己不免随声附和，说不定便此惹祸上身，各人纷纷付了茶钱离去。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茶馆登时冷冷清清。 见莫大先生离开茶馆，高天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起身跟上，而后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高天追出茶馆后，已经有些过晚，看不到莫大先生的身影了。高天反正左右无事，跟在莫大先生身后紧追慢赶，一路疾奔。 可是相比于莫大先生的轻功，高天的轻功实在是惨不忍睹。直到现在，高天还是凭借着两条腿急赶而已。不仅形象颇为不雅，速度更是无法见人。至于昨晚上的情况，高天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属性发挥了，还是根本就是东方不败带着他飞舞的。 高天一阵急赶之下，最终还是没有追上莫大先生。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 他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