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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二章 终审知反心

    张均枼诞下凤髓,此事自然可喜可贺,可朱见潚逼宫谋反一事也断断不可轻视,那日沈琼莲护送朱祐樘进宫之时,已将朱见潚抓住,她当时便同牟斌将朱见潚下了锦衣卫狱审问,只是沈琼莲一向蛮横,这朱见潚既然是被她抓住的,那她便势必要自己单独审讯,而牟斌,便只有眼巴巴望着的份儿,谁叫沈琼莲是他师姐呢!

    可这沈琼莲到底是个女人,她虽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却并不如牟斌那般雷厉风行,不过她也同样有自己审问犯人的手法,只是她那手法,于朱见潚而言偏偏就是没得用处,是以她至今都没能从朱见潚口中问出个一二来。文小说www.ranwen`org

    牟斌原本也想接手朱见潚的案子,当初不过是碍于沈琼莲是他的师姐,所以不曾与她争抢,可如今朱见潚已被沈琼莲抓去一个月有余,可沈琼莲那儿却是至今都没有传出个消息来,莫说牟斌原本便有私心,就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也该为此事焦心思。

    可沈琼莲到底是他师姐,莫说碍于礼节,他不能同她争抢,就是不在乎礼节,他怕是也争不过沈琼莲。

    别看沈琼莲只是个女人,她的本事,可是不容小觑,若是叫牟斌与她过招,他也未必能敌得过她!

    沈琼莲自小便是个不讲理的姑娘,偏偏怀恩在世时又一向纵容她刁蛮,所有人都拿她没法子,所以她想要的,没人能加以阻挠。

    牟斌到底是个男人,他倒是不会因为怀恩偏爱沈琼莲而去嫉妒她,他自小到大,唯一对沈琼莲不服的,便是沈琼莲明明比他和江离入门晚了三年,怀恩却要他们师兄弟二人唤沈琼莲作“师姐”,这是牟斌不服的。也是他绞尽脑汁都猜不透的。

    沈琼莲长这么大,从不曾惧怕过谁,也不曾将什么人放在眼里,就连怀恩在世时。她也没有对他极是敬重,唯独对朱祐樘惟命是从。倒不是因为朱祐樘的身份,她只是敬重朱祐樘的为人,敬重他高居庙堂,却时时刻刻忧天下万民之劳苦。亦敬重他少年天子,却能不御六宫,只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

    说起来,这沈琼莲也是个颇有个性的女子。

    牟斌想,既然明的不行,那他就来暗的。

    这暗的可不是牟斌要使什么阴谋诡计,他不过是想,既然他治不了沈琼莲,那不如就让朱祐樘来治她。

    他只要到朱祐樘跟前告上沈琼莲一状,那朱见潚的案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落到他手里了!

    所以牟斌今日至乾清宫去求见朱祐樘,却听闻朱祐樘去了坤宁宫,他原本不想追去坤宁宫找他,可转念一想,事态紧急,恐怕不容耽搁,何况去一趟坤宁宫,定然能见到南絮,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牟斌到坤宁宫之时。却并未见到南絮,朱祐樘亦尚在东暖阁,待眉黛通传,他方才得见朱祐樘。

    只是朱祐樘出来时板着张脸。叫他为之怔忡。

    牟斌方才见着朱祐樘,当即微微弓下身子,垂拱手道:“卑职参见陛下。”

    朱祐樘被他扰了兴致,心里头颇是不悦,便没有免他的礼,单只是问道:“何事?”

    牟斌素来深得朱祐樘的信任。是以见今日之势,不曾多想,直接直起身,道:“陛下,沈师姐……”

    朱祐樘听闻牟斌提及沈琼莲,知道张均枼忌讳,是以不愿叫她听去,不等牟斌说罢,便连忙出声打断,轻咳了一声,牟斌一愣,这便收住嘴,朱祐樘生怕失礼,于是问道:“公事?”

    牟斌应道:“是。”

    朱祐樘冷脸道:“这是坤宁宫!不是该谈公事的地方,若要谈公事,应当去乾清宫。”

    牟斌听闻朱祐樘如此说,自然免不了一怔,可见朱祐樘越过他离了坤宁宫,似乎是要去往乾清宫,他便也折回身跟了上去。

    这牟斌起初想得确是极好,可他到此却是吃了亏,他到坤宁宫,非但没见着南絮,还挨了朱祐樘的训斥,这是小亏,至于大亏,还在后头。

    想这牟斌也是个急性子,他同朱祐樘到乾清宫时,言行举止倒不再如同在坤宁宫时那般鲁莽,他直待朱祐樘坐到书案前,也始终不曾开口。

    直至朱祐樘亲自问道:“说吧,什么事情叫你这么慌张?”

    牟斌听闻朱祐樘问,他方才开口,言道:“陛下,卑职想,接手朱见潚谋反的案子。”

    朱祐樘也不糊涂,闻言道:“那个案子不是在你师姐手里?你若是想接手,同她要就是了。”

    说至此,朱祐樘陡然想起,此事已过去一个月有余,他便又道:“不过此事似乎已过去许久,你应当去你师姐那儿催促催促了。”

    牟斌听闻朱祐樘说起时日拖延许久,当即见缝插针道:“陛下,卑职此次过来,就是想说这个。”

    “哦?”朱祐樘这倒是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牟斌道:“师姐素来强势,她既是接手了这个案子,便不容许旁人插手,卑职几次三番去同她催促,每回都让她撵走,卑职这是没了法子,才过来求见陛下的。”

    朱祐樘听闻牟斌身为锦衣卫总指挥使,却三番两次被沈琼莲一个女人家撵出门外,经不住噗嗤一笑,道:“你师姐这么蛮横?同皇后有得一拼。”

    牟斌见朱祐樘这般调侃,便是愈心急,唤道:“陛下!”

    朱祐樘回过神,道:“既然你师姐执意要查这个案子,那就让她查吧,锦衣卫诸事繁多,也叫你省心了不是?”

    牟斌不愿放弃这个案子,自然极力争取,道:“近来衙门里没什么事情,卑职闲不住,打听了朱见潚的案子,却听闻师姐这些日子一直在茶楼打理生意,根本没有去过狱中。陛下,卑职恳请,将此案交由卑职打理。”

    朱祐樘方才开口。正想接他的话,却见沈琼莲一脸怨色的走进来,彼时牟斌正望着朱祐樘,他自然不知沈琼莲已至此。直至沈琼莲厉声道:“师弟打不过我,便到陛下这儿来告我的状,这算什么英雄!”

    牟斌听闻沈琼莲此言,方知她已至此,听闻沈琼莲如此厉声言语。他不免怔怔,这便急着要解释,却碍于面子,只好强装镇定,辩解道:“师姐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同陛下……”

    这沈琼莲果真是彪悍的性子,不等牟斌说罢,她便出声打断,斥道:“你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茶楼打理生意,根本没有去过狱中。这不是告状是什么!难道是同陛下夸赞我!”

    牟斌说不过她,又不好同她争执,便当着朱祐樘的面,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训斥沈琼莲,言道:“师姐你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平日里不到衙门执事,如今受命审理此案,竟还如此轻率!”

    朱祐樘听闻牟斌责备沈琼莲轻率,自知沈琼莲定然要因此同牟斌争吵,连忙道:“你们两个别吵了。大殿之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他又岂知他说这话,根本不曾入他们二人耳中,殿中依旧是火药味儿十足。

    这牟斌原想着他说了这话。总归能震慑住沈琼莲,谁知沈琼莲却是冷笑一声,道:“轻率又如何!我告诉你,我是你师姐,你别拿你的三品头衔来压我,我若不是女人。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又岂会是你的!”

    牟斌再压不住这一肚子的火气,亦是怒道:“师姐你说这话,可是过分了些!”

    “我过分!那你杀……”沈琼莲言语至此忽然停顿,她要说的,便是牟斌杀江离之事。

    其实当年沈琼莲离开北镇抚司衙门,并非单纯只是因为她嫁了人,而是因为她无意得知牟斌亲手杀了江离,她虽离开锦衣卫,朱祐樘却仍命她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么多年过去了,怀恩之死带给沈琼莲的伤痛已渐渐愈合,可唯独牟斌杀江离一事,是她这辈子都不能释怀的。

    这也是她处处与牟斌为敌的原因。

    沈琼莲已查出江离真正的死因,牟斌尚且不知,他听闻沈琼莲说起杀人之事,心中虽有几分狐疑,却也不曾想到江离之事。

    想她沈琼莲虽痛恨牟斌,却终究念及往日同门的情分,她知道若是此事被抖露出来,牟斌定然难逃一死,是以她甘愿守口如瓶。

    沈琼莲顿了顿,继而忽然心平气和,淡淡言道:“大家都是凭本事说话的人,你凭着官职,处处高于我,难道我就应当被你压在头上?”

    牟斌见她冷静下来,他便也平心静气,只是他不愿说官职一事,便道:“师姐你今日这是一定要同我争这个案子了?”

    “是!”

    “好!那咱们一个也别想接手这个案子,不如让陛下亲自审理此案,”牟斌回过身,抬眼望向朱祐樘,拱手问道:“不必陛下怎么看?”

    牟斌既是如此说,那他必定是胜券在握,毕竟他们师姐弟二人在此吵得不可开交,朱祐樘左右为难之下,定然会答应亲审。

    孰料话音未落,沈琼莲便道:“不必了!”

    众人皆是一愣,彼时牟斌亦是暗自庆幸,哪知沈琼莲却是转身面向朱祐樘,拱手道:“陛下,此案卑职已审出结果,无需陛下亲力亲为,劳心费神。”

    牟斌当即怔住,朱祐樘亦是回了神,问道:“什么结果?”

    沈琼莲道:“有人自己想篡位,可手上没有兵力,便偷偷将朱见潚放走,又资助他回蕲州,怂恿他领兵进京,逼宫谋反。”

    闻言朱祐樘已猜到了是何人,可他始终不愿相信,终究还是问道:“是谁?”

    “兴王!”

    千躲万躲,沈琼莲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回,朱祐樘即便不愿相信,怕是也不得不信了。

    沈琼莲侧瞧见牟斌面色阴沉,便道:“师弟,这回若要审问兴王,师姐便不同你争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沈琼莲又回,对朱祐樘拱手道:“卑职告退!”

    牟斌这回果真是吃了大亏了,偏偏这还是哑巴亏,他未接话,正等着朱祐樘吩咐,却听朱祐樘淡淡道:“你下去吧。”

    见朱祐樘如此,牟斌自然愣住,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声退下。

    张瑜望见朱祐樘愁眉不展,自知这会儿需得叫他一个人清静片刻,这便要自行退下,谁知他方才举步,便听闻他一声唤,张瑜应了声,朱祐樘道:“随朕出宫。”

    “陛下要去镇抚司衙门?”

    朱祐樘摇头,欣然道:“咱们去刘记,皇后还等着汤圆。”

    “是。”

    没想到朱祐樘经此一击,竟还惦记着张均枼心心念念的汤圆。

    而今朱祐樘已知朱祐杬有谋反之心,此事传到朱祐杬耳中,他自然是坐立不安,惶恐如同朱见潚的结果,或是密旨赐死,或是被降为庶人。

    若是朱祐樘念着兄弟情分,那他的结果,便是被降为庶人,若是朱祐樘不念情分,那他便只有一死了之,总之,在他看来,他是断不会有好结果的!

    朱祐杬初初得知此事,尚在书房练字,听闻这个消息,他已是慌得手足无措,扔下手中毛颖,连他心爱的字画也可不闻不问。

    如今朱祐杬已是手忙脚乱,一时间总回不过神,久久方才急切问道:“道长呢!”

    朱祐杬口中的道长,便是陈纯一,当初鼓动朱祐杬谋反的是他,教朱祐杬习得奇门遁甲之术的,也是他。

    想他陈纯一一个山野道士,何故有如此心机,这是朱祐杬从不曾想过的。

    至于这缘由,怕是要问他的同门师兄,白云观的观主,喻道纯。

    小厮也赶忙道:“道长在后院。”

    朱祐杬这便要出门去,谁知陈纯一却是自己过来了,朱祐杬急忙唤道:“师父!您知道了?”

    陈纯一却是从容淡定,道:“徒儿莫急。”

    朱祐杬慌里慌张道:“师父,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徒儿岂能不急!”

    陈纯一故弄玄虚,抬手捋着灰白的胡须,道:“你且放心,为师自有计策。”

    朱祐杬当即像是瞧见了神仙一般,连忙问:“什么计策?”

    “你明日便去乾清宫,求他让你去封地,到时山高水远,他不会再追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