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俞长缨奇道：“差不多年龄？是指我跟她差不多年龄吗？”

    “长缨，不要多问了。”禹轩斥道。那知县也微微一笑，低下头不说话来。

    狄赤道：“好了，刚才用废话浪费了我们一阵子时间，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我们不需要这么多兵力，毕竟只是歼灭或者抓捕我们四人，谅这些沙寇被黄金城那边虎视眈眈着，也不敢放出太多人到外头乱走，所以我们只需要五百人，来保证能够击溃那群沙寇。”

    知县低声说：“你们明明可以绕路走，躲开那群沙贼的。”

    “废话少说，我们意在活抓几个沙寇，来辅助黄金城那边彻底解决这群沙寇，又怎是你一个岫城小小知县可以随意揣测的。”狄赤决断道：“我们现在便走，一个时辰后，我要在岫城旁边的一个沙坡上，见到那五百士兵，而且行动不能引起别人注意，越隐蔽越好。”

    半晌，知县才挤出一个字：“好！”

    四人退出屋子，从一条小径穿出，再次经过衙门大院的正门而出。那辆马车仍安好的停在原地，而他们原来的王车夫，提着大包裹小包裹，后背负着用粗布裹好的长物件。他干巴巴的站在一个角落等待，看见他们从衙门走出，眼中一亮，迎上前来。

    禹轩笑了笑，接过车夫手上的包裹，说：“辛苦你了。”车夫低声道：“我低价卖了原来的马匹，把所需的补给品买齐了。”

    他们带着王车夫到新的马车，王车夫有些欢喜地坐上车座，挥了挥马鞭。等车厢里四人把包裹放好，传来一声示意后，车夫一挥马鞭，这辆崭新的马车轱辘划出两道细细的痕迹，向远方驶去。在原来的屋子，窗边原来的位置上，知县如同陷入梦魇中呆滞，呢喃着某两个字。

    那是一个位置不错的沙坡，站在顶上能够远远眺望着岫山，在漫天黄色中那座不一样颜色的山丘。当禹轩他们的马车在沙坡上等候半小时左右，一群黑压压的士兵如同蜂拥向食物的蚁队般冲上沙坡。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在马车前站毕，朗声道：“岫城守卫军，岫城都尉夏驹，拜见大人。”

    狄赤掀开帷幕，微微一笑，随后说：“好，夏都尉，向黄金城进发吧。”

    那五百士兵将马车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前方摆着一百余善于冲锋的士兵，后方剩下的士兵跟着马车。禹轩不时朝窗外看几眼，又回过头扫几眼狄赤，欲言又止的模样。

    狄赤说：“好了，禹轩，别总这么盯着我，有什么话说出来吧。”

    “我只是想问，我们这五百个人浩浩荡荡，那些围截我们的人，怎么会因此上当，无论是那个地形，我们必定在明处，他们在暗，远远的一瞥就能大概知道我们的人数，掂量一番肯定会先行撤退，我们能够抓住哪怕一人吗？”禹轩问。

    “正常来说，绝无可能，在这么视野开阔的荒漠中，眼睛一扫，隔着一千米外也能见到我们，只要他们先撤离开来，对于荒漠如此熟悉的沙寇们来讲，逃脱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狄赤道。

    俞长缨轻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是正常情况，相比必定有不寻常的情况吧。”禹轩道。

    “这确实是一股神奇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归纳进正常的范畴里。”狄赤关子卖得很深，他神秘地说：“这个东西其实禹轩你也见过的，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你的功劳，我才能得到那个东西。”

    禹轩苦笑：“到底是什么你就说吧。”

    狄赤从怀中摸出某样东西，紧握在拳中，伸到众人之间。他张开五指，一个浑浊的球形珍珠放在他的手心上，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

    禹轩一愣，这枚珍珠穿透了他脑海中层层叠叠的记忆迷雾，在那无数画面中定格了一幅他原本毫不在意的画面。云玥蹲在地上，从乌巴怀中摸索出一个东西，那被她藏在手心，浑浊的球体。

    “蜃珠。”禹轩说。

    狄赤笑道：“是的，看来云玥也跟你说过，的确是蜃珠。”

    禹轩左右看了一眼：“但是以蜃珠的笼罩范围，最多最多不过隐藏了我们这辆马车，我们旁边可是跑着五百士兵，这些人就足以惊退那些沙寇了吧。”

    “那也是正常情况，我们现在可是在大漠中，这可是不正常的情况。”狄赤说。

    “那又怎么不正常了。”俞长缨问。

    狄赤道：“这样跟你说吧，蜃珠在沙漠中，能力能够成千上百倍的提高，虽说这里还不是沙漠中，但已经是接近沙漠边缘的荒漠，蜃珠的能力虽然不能说像在沙漠中一般凭空幻化出一座海市蜃楼，也不能幻化出一片绿洲湖岛，但是让周围五百人在一两百米外便消失身形，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要接近到一两百米的射程，这些步兵背上的弓箭就能够在这样辽阔的视野中，至少射伤几个沙寇，只要这些沙寇不全是性子刚烈，当场自杀身亡的话，我们便能够活抓这些人。”王翦说，“这么说来，狄赤大人您早就计划好了。”

    “当时有外人在，我不便多说。”狄赤点点头：“王翦，你去外头跟夏都尉说上一说，别把蜃珠透漏出去，但将我们的计划讲清楚。”

    “是，我自有分寸。”王翦掀开帷幕跃下马车。外头传来他和夏都尉模糊的谈话声，稍等片刻，王翦重新跃上马车。夏都尉开始大声喝令起来，车内四人听了夏都尉命令的内容，便知道了王翦确实将任务全都讲清了。

    军队的行进速度降低了，并且有十几个眼力拔尖的士兵在外围张望。狄赤将蜃珠放入怀中，微闭双眼，靠在厢壁上似乎在休神养息。禹轩他们没感觉有什么地方改变，但当俞长缨偶尔一次掀开窗布往外一瞧，她讶然出声。

    “怎么了？”禹轩向她挨近，朝窗外瞧了一眼，也不禁脸色一变。

    周围前进的士兵还好，位置处于队伍最外的士兵身躯看起来模模糊糊，如同周围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但是禹轩将目光投向远方，视野中延伸着平坦枯燥的陆地，干枯的树木形单影只，凸起的岩石成群结队。一切都是清晰异常，但明明与他们接近的士兵队伍却如同被裹进了一团坠入凡间的云。

    俞长缨放下窗布，明亮的光线从她的脸上褪去，车厢里昏暗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时间也毫不提醒的奋力往前迈，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身体一歪，小脸挨在禹轩肩上，但禹轩早已先她一步陷入沉睡。

    她醒来时，已经天黑。气温炎热的荒漠中一股凉意自远方席卷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喷嚏，才发觉车厢内已然没人。

    掀开帷幕下车，离马车最近的一座篝火处，禹轩三人和夏驹都尉围坐着，四人已经披上了一身毛衣。见到俞长缨下车，禹轩笑道“你醒啦。”，随后向她抛来一件毛衣。俞长缨一屁股坐在篝火旁，眼眸骨碌碌的扫过众人，她已不是昔日还不懂察言观色的少女，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王翦拿着长剑拨撩着篝火中仅有的几根柴木，像往常一样一语不发，却又绝不同于以往的沉默。

    那是一股压抑的氛围。夏驹都尉欲言又止，满脸担忧，时不时悄悄地回望岫城的方向。狄赤心情一看便是不大好，铁青着脸。在这奇怪的氛围下，俞长缨爬上车厢睡觉，度过了这一夜。当初升太阳的光芒照在俞长缨脸上时，有人摇了摇她，她睁开双眼，有人掀开帷幕向她笑了笑，那是禹轩。

    “起床啦，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就差出发了。”禹轩说完，挤上车来。

    他们向黄金城出发。由于岫城比桓明城离黄金城更近，所以他们在下午的时候，便能抵达黄金城。随着马车越往前行，温度越发的升高，俞长缨看见狄赤紧握的拳头越发的用力。车厢内闷沉的让俞长缨几乎无法呼吸起来，禹轩也不住地眺望窗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祈求着什么。最后一次禹轩拉开窗布瞧向外头，狄赤再也忍耐不住的喝道：“禹轩，三番四次拉开窗布我也忍了，但你何必这么频繁，不知道别人会厌烦的吗？”

    “你的确很厌烦，不过厌烦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件事吧。”禹轩硬邦邦的回驳道。

    “哎，怎么吵起来了。”俞长缨吃惊了。

    “你想说什么？”狄赤斥道。

    这一次禹轩却不回话，也并不是他不想回应，此时此刻的他冷眼盯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