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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梗番外:幸有花开,虽无酒满(下)

    转眼又是白雪飘飘。

    华晶“啪嗒”一声放下帘子,回到案边坐好。

    “绿酒一杯,愿贺郎君如意。”

    酒杯那边,是肃王苦涩的眉眼。

    “想不到你真在这里。”

    半晌之后,他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是么?”

    她举着酒杯,依然恭顺而平静。

    “云横千峰色。贱妾当初也没有想到,原来云横就是堂堂肃王。现在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堂堂肃王竟也会来此烟花之地。”

    肃王眼中仍是不可置信。

    “当初本王特意叮嘱过,将你们母女特为赦免。你为什么没有去本王安排的地方?”

    “因为华晶另有重要的事。”

    是的,同那两锭银子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

    她也明白这一定是他的安排,但是却没有机会找上门去当面质问。

    “什么重要的事?”

    “丧事。”

    当时,在士兵粗暴的催促声里,她收拾了几件衣裳要带母亲离开。

    母亲却安静地坐着不动,被士兵推搡了一把,才苦笑着摇摇头。

    “原来,那孩子竟是那样的身份。”

    她看出了母亲的不对劲,扑在母亲膝上,流着泪说一切并不是自己告诉云横的。

    母亲替她擦去眼泪,唇边依然带着笑意。

    “娘当然相信你。这一切都是命。你爹爹与命争了大半生,到底难逃这个结局。”

    说着站起身来,整肃衣裳,拂好鬓发,用华晶从未见过的郑重神情朝北方拜了三拜。

    后来华晶才知道,官员问斩是在北市口。

    “许氏有负所托,愧不欲生,愿逐夫君于地下,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母亲是这样坚决,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鲜血在墙壁上开出一朵硕大的花来。

    然而办完丧事,她仍不敢在母亲的墓碑上刻上“华门许氏”这几个字。

    京城已经事变,卢国舅领兵逼宫未遂,卢国丈已被皇上软禁,卢家大势已去,联同一批卢氏逆党都已被下狱伏法。

    太常寺少丞华安国正是被万人唾骂的卢氏逆党。

    华晶撕了那张字条,却也无处可去,只能卖身为婢。

    她虽然长在农庄,却没有做粗活,总难得到主家满意。辗转几回,终于到了醉香楼。

    醉香楼是教坊司所设的官妓勾栏,在这里做个灶下婢倒是很安全。

    她犹自担心,每日都用灶灰把脸涂脏,又故意学说市井粗话,总算平安的过了几个月。

    有一天龟奴给了她一副药,让她煎蚝送到后角楼的一间屋里去。

    华晶端着药,小心翼翼推开房门,顿时大惊失色。

    那屋里躺着四个女子,个个不着片缕,原本姣好的身体上伤痕惨不忍睹。

    其中一个腹部微凸,身下流血不止,显然已活不成了。

    她颤抖着跪在一边,试图把药喂进女子口中。

    冷不防药碗却被另一个女子抢去。

    “这药不是给她的,是给我的。”

    抢了药的女子冷笑着,拍拍自己光裸的腹部。

    “给这里那个****材儿的。”

    仔细一看,这女子正是当初好心与自己分食一碗粥,又啐过自己一口的嫡姐。

    “蕊jiejie?”

    “原来是你。”

    华蕊看了看她,忽的把她扑倒,双手锢着她的脖子格格直笑。

    “小贱人,你也有今日!”

    她挣扎出来,又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华蕊披上。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是听说过,罪家女眷会被没入官中为妓,可万万想不到会在醉香楼里遇见自家的姐妹。

    再看旁边已经昏迷的妇人,看着也很眼熟,似乎是某位堂嫂。

    “你以为我们会在哪里?和阿爹、阿兄们那样缺头少腿地躺在地上?”

    华蕊大笑着,指着旁边的女子。

    “这是二嫂,那是三妹,这个快断气的是黄家表妹。”

    正笑着,龟奴又领了几个汉子走进来。

    “华大人的闺女,媳妇都在,几位爷爱睡哪个就挑哪个。”

    华晶正要去捡药碗,突然被华蕊揪住头发,头脸朝上一仰。

    “要睡么?睡她呀!”

    华蕊的手抓住她的领口拼命朝下撕。

    “华大人的小闺女在这里呀。举报华大人,害得亲爹丢了脑袋的小闺女就在这里呀!”

    “嗤啦”一声,是衣襟被撕开的声音。

    奇怪的是,华晶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已死的母亲贴在她的耳边,一遍遍说着“这一切都是命。”

    “所以,华晶如今能够这样锦衣玉食,快活自在,都是殿下的恩典。”

    她微笑着,把那杯对方迟迟不受的酒一饮而尽。

    “原来想睡罪臣女儿的人竟有这么多。宫变日没赶上护驾不要紧,只要睡过罪臣的女儿,一样是忠心可鉴日月。”

    她轻轻拉开衣襟,露出上桃色抹胸上一抹雪痕。

    “肃王殿下可要试试看?”

    “晶儿!”

    肃王伸手替她拢好衣襟,无论持剑还是握缰都永远平稳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我已替你脱了贱籍。你现在就随我回去。”

    “随你回去?”

    华晶轻巧地从他怀中挣开。

    “回去哪里?农庄,已经被毁了。华府,已经不在了。莫非你是要带我回肃王府?”

    见他沉默不语,她又笑了。

    “当然不能是肃王府。否则你新娶的王妃可该怎么想呢?”

    肃王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

    “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只会加倍地补偿你,让你一生一世不再受苦。”

    他言辞恳切,一如当年在长亭与她幽会的少年。

    “所以是要拾取我这残花败柳,以彰显堂堂肃王的深情大度么?”

    华晶摇摇头。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么?立冬开酿,因为冬季水冷,最为清澈,之后放曲入窖,历经酿十八道工序才能变成美酒。一旦某道工序出错,一整缸都会变承酸臭腐水。”

    她注视着肃王逐渐灰暗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

    “既成腐水,也只能泼地不顾。”

    说着将旁边纱幕一拉,露出里面一直蹲着不敢出声的男人。

    “多谢肃王成全。即日起,华晶便与丈夫离开此地,只求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