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只有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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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吹阵阵,琉璃站在华堂中。 细看分明就是自家的大厅,不知为何会这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宝瓶依然宫装华丽,站在对面冲她微笑。 这微笑极其诡异,显然并非宝瓶本人。 “你是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么?” 其实很简单。 “如果是宝瓶,对我说话绝不会客气,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我的机会。” 她摇摇头,看着那张和宝瓶一模一样的脸。 “之前我的河灯连接熄灭,也是你在捣鬼?” “宝瓶”沉默不语,琉璃只当是默认了。 忽然厅堂上走来一对新人。 新郎身穿吉服,容光焕发,正是表哥宋承恩。 新娘由喜娘搀扶着,看上去娇娇怯怯,盖着大红盖头,却不知是谁。 周围也不知几时多出了许多贺喜之人,熙熙攘攘,却浑然不见自己和“宝瓶”站在厅上。 琉璃看见了眉开眼笑的宋氏,也看见了马姨娘和赵姨娘。 甚至看见了另一个宝瓶。 除了装束和忧愁的神色,与自己身边这个完全一模一样。 只见新人双双站定,正要参拜天地。 门外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二话不说竟把宋承恩缚走了。 宋氏哭喊着追上去,新娘子也震惊地自己揭下了盖头。 “咦?” 琉璃错愕地看着珠冠下那张精心描画的面孔。 赫然又是自己! “我说过,这不是梦。” “假宝瓶”面无表情地看着真宝瓶走过去扶起那个琉璃。 “明年三月十五,就是你与宋承恩成亲之时。” “我嫁给了宋家表哥?” 琉璃错愕无比,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这怎么可能? “不,你们还来不及拜堂,宋承恩就被斩首了。” “宝瓶”说话间,她们身周已是一片愁云惨雾。 另一个琉璃浑身缟素,木然看着官兵把封条贴在季府大门上。 再一眨眼,那个琉璃已伏在一挂珠帘下。 帘内暗香浮动,帘外的她抬起头来,额上已是血痕一片。 “还想再看下去么?” “宝瓶”挥了挥衣袖。 于是她看见另一个自己独坐金闺,彻夜难眠;又看见另一个自己血染产褥,婴儿却被沉入溺桶。 她看见大船沉没在海上,寺庙在火中焚烧。 她看见一群人素衣重枷,跪倒在法场上。 为首一人须发苍苍,看着竟像是金陵府尹周畅。 又看见一方玉石大印被摔落地,从金碧的台阶上滚落下来。 忽而两军交战,忽而青光一闪,血rou横飞。 …… 最后,她又看见了自己。 四壁无窗,暗室中只有一只残蜡。 已经失落在清凉山洞窟里的那把“绕指柔”正握在她手里,反复摩挲。 她看见那个自己薄唇已无血色,喃喃翕动,似在反复说着一句话。 对照口型模拟了一会儿,突然就悲从中来,竟不可抑制。 那句话分明是:“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无可说也。” “你看,那就是你。三年之后的你。” “宝瓶”说着,忽然朝她背上伸手一拍。 “去吧!” 琉璃站立不稳,朝前一扑,恰恰扑在另一个自己身上。 就如水没平沙一样,她竟然与另一个自己合在了一起。 根本来不及惊愕,巨大的悲痛已经淹没了她。 这一定是另一个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别怨我。” “宝瓶”冷冷俯瞰着她。 “如果你真的看见了,就应该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 什么唯一的办法? 琉璃开口欲问,却发现自己被牢牢束缚在另一个自己的身体里。 不仅发不出声音,还眼睁睁地看着双手把“绕指柔”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不!” 她在心底狂喊着。 即使至今认为自己身在梦境,但是绕指柔的寒光逼近,竟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冰冷和绝望。 这是真正的死亡气息。 “不!这样会死掉的!” 她拼命挣扎,双手却坚定地握住了剑柄。 继而坚定地搭在了颈边。 她用尽平生力气,也未能把剑锋朝旁边挪开丝毫。 “去吧。” 宝瓶说,声音里突然透着无限的疲惫。 “只有你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不!” 琉璃无声的尖叫着。 “你不是小八!” 你是谁? “绕指柔”的寒意却已经侵入肌肤。 血光从她喉中喷溅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道光芒从半空中劈下来。 “妖灵,还不受伏!” 光芒所到之处,一切都消失了。 暗室没有了。 蜡烛没有了。 鲜血没有了。 “宝瓶”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也忽的不见了。 琉璃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毫发无伤。 一个男人正站在她面前,忧心忡忡地俯瞰着。 “没事吧,琉璃小姐?” 琉璃摇摇头,自己站起身来,拒绝了男人好心伸过来的手。 “多谢成大人。” 成远步又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这才把佩刀收回鞘中。 他手中捏着一片破布似的东西,仔细一看又像蛇蜕。 忽而被风一吹,此物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转瞬消弭无形。 “好个妖灵!强弩之末,居然也有这般能耐。” 成远步弹了弹手指,指尖上已经出现紫痕,竟像是被冻伤一样。 琉璃定了定神,发现两人正站在秦淮河南岸的那座戏台上。 台下仍有流水浩荡,只是灯光已灭,曙光微露,路上早没了行人。 听远处鸡鸣声起伏,大约是五更天。 “想不到成大人也会驱灵术。刚才真是惊险万分,多亏你及时赶到。” “我只是受人所托。” 成远步瞧了她一眼,又说: “琉璃小姐最近的日子似乎不太太平。如有疑难之处,可以叫人传话给我。” 他既然这样说了,琉璃不免就要问问。 “绑匪的下落可有查到?” 成远步摇摇头。 “官衙已把你们说的那两个歹人相貌绘成图影,向东南各州县发出了海捕文书。” 琉璃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只怕这回的歹人,与周大人府上红阁子失火一事也有牵连。” “是么?” 成远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记得,红阁子是那晚琉璃小姐陪着端王一起烧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