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苦瓜大师

    那守城的妖兵一脸愕然之色，边长空却是心中无奈，五彩绳会断裂完全是因为金柳法身自动激发，这是先天之身的天赋问题，边长空也无法控制的。两个人一起低头去看落在地上的碎绳头，片刻后那妖兵抬起头道：“你真不是成心的？”

    此时辩解已经基本没什么用了，边长空只好无奈的摇头道：“请问一下，您还有别的办法么？”

    妖兵没有回答，反而是一脸哀愁的问边长空道：“你能不能别进城了？”

    不用边长空说话，肩膀上的小凤凰金羽便瞪目道：“我家少主为京城招贤擂而来，一路千里迢迢，只求报效吾皇、征讨神牛敌国！你不让我们进城，是你不忠还是我们不忠？”

    在妖怪的国度里，同样是有着似是而非的礼法、也有着有莫名其妙的规矩，但说到根子上还是实力为尊，边长空连破两道五彩绳，其修为背景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小小妖兵也不敢为难他，但是就这么放他进城也是万万不可能的，故而只好撒腿跑去找城门官禀报。

    不久后城门官来到边长空面前看了一眼，随后交代了一句：“你等等。”然后他也跑了，去找城卫大将军。他的官卑职小，这事同样也做不了主

    城卫大将军也算不得太大的官职，但是这里可是京师重地，话说宰相门前三品管，能够统领京城守卫的自然深得器重，京城的城门关口职责重大。能来此任职的莫不是皇家心腹、忠心耿耿之辈，眼界与那些小妖兵大不相同，得报之后将军来到边长空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用手一指小凤凰金羽和大黑狗两个道：“你们三个是一路的？”

    “这是我家少公子，我们乃是外域九圣妖王门下！”小凤凰金羽翻着眼睛将辟风师兄安排好的身份说了出来。

    城卫大将军一听便喝道：“来人，先把他们绑了，严加审问。若有可疑直接斩了，若是好来路也轰出去，不许入京！”总算这位将军大人不喜草菅人命，还要先审问一番。没直接把边长空拉出去砍头。

    对于这位将军大人来说，外域的妖王算不得是什么大势力，就连内域的妖王也同样如此。妖王这东西在妖国之中有许多，并不是妖国正规的官衔。可以说在任何一个妖国之内，只要你有能力聚集起千百个小妖，然后随便占个山头就可以自称妖王。当然首先你得服从妖国的管理才行，占山为王不等于是去做土匪，就算是做土匪也要跟官家注册了才可以。

    当然有时候妖皇的兴致好了也会封赏几个妖王，所以在窫窳妖国之中正规不正规的妖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正算得上有势力的也只有外域八大王和内域四大王而已。而小凤凰金羽所说的九圣妖王这位城卫将军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是不当一回事的。

    随着喊喝声一起，边长空便察觉，高处有几道妖识立刻锁定己身，不用多问，附近暗藏着利害妖修助守城门。只要自己一露反抗之意，它们便出手发难。

    “且慢！”边长空赶忙喝了一声：“我乃苦大师故人，有念珠为证！”

    边长空没辙了，只好亮出师兄派人送给他的那串念珠。[如今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还不管用，边长空便进不去这窫窳妖国的都城了。

    所幸这位苦大师其人在此似乎颇有威望，那妖将闻言立刻便喝止住了儿郎们。自边长空手中接过念珠，又重新把他好一番打量，这才吩咐道：“你且留在此地，不可稍动。”随后又转头命令小妖道：“去请苦大师来。”

    那位苦大师就在京城，这倒是边长空没想到的事情。只一顿饭的功夫，就见小妖兵引着一位又高又瘦而且还长着满头大包的老和尚来到城门之处。这个老和尚不张扬施法、也没有什么高人气势，就那么微笑着、缓缓迈步，不急不慢地走着。只见他须眉皆白，又干又瘦，而且光头之上也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天生如此，竟然长着一个个的rou疙瘩。只是这个和尚的眸子是浅绿色的，顾盼之际有着妖气流露，不用问了，此人也是个妖怪。

    见他到来城卫将军远远便迎了上去，一边见礼一边叙说事情经过，老和尚见了念珠，又望向边长空，对视片刻之后，随即便微微一笑，对那城卫将军道：“确是老衲的故人，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城卫将军赶忙道：“既然是大师的朋友，那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一切都好说。”说完，他自囊中取出三只窫窳形状的玉坠，直接递到边长空的手中，语气上也客气了许多道：“你和你的妖仆在城中要随身携带此物，最好就挂在脖颈下。”

    这玉坠上的法术也简单，其实就是个自己人的标记，有了此玉坠护城大阵便不会伤害。当然这种玉坠并无挤出体内宝物、随时监视之效。它可是高档次的‘身份令牌”，专门配发给值得信赖的贵宾以及城中贵族所佩戴的。

    边长空把玉坠带在脖子上，等了片刻，坠子没被打碎，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这玉坠之上并没有什么巫咒存在，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对他自身产生影响，想来那金柳枝条也不会理会的。

    待边长空给小凤凰金羽和大黑狗都佩上玉坠，苦大师对边长空招招手，笑容和蔼的说道：“随我来。”说着，带上边长空往城中走去。京城之外只有无边黑暗，可进入城内艳阳高照白云朵朵，却是一片大好天光。

    不过在城外时见四墙高耸、城楼恢弘，觉得此城颇有气势；进城后才发现，内中其实是简陋无比的，破屋窄巷、垃圾遍地，实在是破烂得很。进入东胜神州之后，边长空只进了一座大城，那便是赌石城，然而赌石城域寻常的修真者城市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亭台楼阁古朴典雅。可是进入这少咸城却是完全不一样了，不提法术之类的事情，这荒野中的妖族精怪之城，到底还是比不得人族教化那般煌煌繁盛。

    行走途中，无论是官差官员还是普通妖民，总有人对苦大师点头问候，后者也不嫌麻烦，同样是微笑着一一还礼，偶尔还会驻足，亲亲切切地和对方聊上几句，足见老和尚在这城中的人缘。离得城门稍远了些，苦大师微笑着问边长空道：“辟风师弟还还好么？听说最近他炼成了一座望月翻天阵，老衲听闻心中甚喜。”

    这个和尚居然把辟风称作师弟，小凤凰金羽不免大感好奇的问道：“和尚你也是玉虚法脉的弟子不曾？”

    果然，苦大师对小凤凰金羽摇了摇头道：“老衲并非是玉虚法脉弟子，也不是截教中人，我出身自九宫山白鹤洞，受菩萨点化成为了我佛门下弟子。”

    九宫山白鹤洞里住的是普贤真人，入了佛门之后便是普贤菩萨，虽然如今归属两教，但毕竟普贤真人出身也是玉虚宫，但是苦大师把辟风称作师弟到也是情理中事。

    边长空面露喜色，小凤凰金羽的表情却是更纳闷了：“和尚也会收妖怪做徒弟么？这可是头次听说。”

    小凤凰金羽的全部本事都是得自传承记忆，出生之后便是在云岛之中，原本连人族都没见过，岛上的妖怪又都没有什么教化，自然是不明白的。一旁的大黑狗代为解答道：“佛家高人讲究普度众生、有教无类，莫说妖族精怪，就是桌椅板凳只要愿意皈依，这些和尚都会欢迎的。对了，和尚，你是什么妖怪？”

    大黑狗毕竟是跟云中子混过的，算起辈分来当然比这和尚要高一些，同时他也曾经跟随云中子去九宫山白鹤洞做过客，却并没有见过这个和尚，凭着这份熟悉当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顾忌言语莽撞，苦大师则全不在意，微笑着回答道：“我是本是那白鹤洞前的一株苦瓜，因为木吒师兄不小心洒落了几滴杨枝甘露而化成了妖身，后来得菩萨讲经点化，算作是菩萨座前的童子。”

    “苦瓜？苦瓜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什么灵根宝药不成？”小凤凰金羽哪里知道苦瓜是何物，还以为是什么它所不知道的灵药，故而随口追问道。

    “不是灵根也不是宝药，只不过是寻常的蔬菜而已。”老和尚耐心的回答道。

    苦大师，本来就是苦瓜大师。一株寻常的凡人蔬菜，因为木吒一不小心将一些用来泡制老君仙丹的杨枝甘露给落在其上，意外的得了天地灵气开了灵窍而化身为妖。既然开了灵智当然就不能够再当作蔬菜来吃了，所以便在菩萨的洞前听讲经文，时间长了也就是有了一些修为，后来被菩萨打发下山去渡化世人积累功德。

    片刻安静、小凤凰金羽和大黑狗面面相觑，随即猛地暴发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小凤凰金羽与大黑狗混得久了，一样沾染了大黑狗的那一副德行，捧着肚子跳脚大乐，边长空心中何尝不是又惊又笑，不过作为修士自然是要守礼，勉强忍住笑，对他们道：“不可那么放肆。”

    也怪不得这位苦大师一头的大包，原来是苦瓜修佛成妖，想那苦瓜不就是这个样子？

    苦大师不以为意：“觉得好笑便请笑，无妨的。能博旁人一笑，和尚自己也是开心的。”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未出声、未忘形，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法伪作的欢愉。

    “苦瓜也能直接成妖么？”大黑狗笑了好半晌，总算把气喘匀了，跟着问题又来了。

    凡人的蔬菜一季一生灭，这苦瓜就更加短暂了，生长周期也不过就是几个月而已，从开花结果到瓜熟蒂落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竟然也可以化妖，倒也算是神奇了。

    相比于其他妖怪，苦大师的机缘的确奇特，寻常的凡人蔬菜又怎么可能会成妖？其短短的生长周期也不过是按日来计数而已。更何况在菩萨的洞府之前居然会有蔬菜生长，而巧合的是木吒会将泡过仙丹的杨枝甘露洒落其上，并且能够熬过灵气冲体，还恰巧是有真灵再身，这可当真是天大的机缘了。

    也正是因为是生在菩萨洞府之前的缘故，苦瓜大师虽不是一出生就有灵智。不过内蕴妖气、暗藏灵精总是不会错的，加上****夜夜受佛法熏陶，意外得了机缘点化，这可不是寻常的运气了。

    直到三百多年前，苦瓜大师在菩萨座前立下宏愿要普度天下，于是便领下了菩萨的法旨下山，只身前来东胜神州传经布道、宣扬佛法。

    初到东胜神州之时，他曾受辟风的大恩，两人也由此结缘。再一论出身之后，更是有着一份师门的渊源，自然是亲近了许多。再之后苦大师进入窫窳妖国。想要蛮妖野怪信佛自然是千难万难，毕竟佛祖的教化也是建立不久，远没有道门三教之中的截教那般影响深远，这东胜神州又不是教化之地。因此到现在他连一个弟子都没有，但是三百多年里苦大师始终心怀慈悲，处处与人为善、好事做了不多少，深得这一疆域的精灵妖怪的爱戴；

    也是因为广播善行，有时候为救人、有时为挡灾。非得施展神通本领不可，而精灵妖怪的世界向来是以实力为尊，大家见了他的本领，对他更添尊敬。长久如此，苦大师的善名在窫窳妖国越来越响亮，连皇帝陛下都曾召见过他几次，赞他仁心奇法，国之仁长。

    大概讲了讲过往，边长空便明白了，眼前这位大师在窫窳妖国全无势力可言，也谈不到什么地位，只是有个好名声罢了。一路聊聊说说，在妖怪都城中左拐右转，边长空随苦大师来到一座破旧的小庙。

    这个小庙寒酸异常，禅房更是简陋，莫说椅子，就是蒲团才只有三个，不过这倒也是够用了。小凤凰金羽不落无宝之地，寻常的时候它是不会从边长空的肩头下来的，而大黑狗则是像模像样的坐到了其中的一个蒲团之上，边长空也是随意的坐了。

    落座后，边长空散出神识，但还不等他开始探查，苦大师便说道：“你放心，此间无人监视，有话但说不妨。”

    能得师兄信任，且出身名山洞府的高僧，同时要有着一份香火渊源，边长空心中自然是不存怀疑，开门见山的说道：“窫窳妖国欲灭神牛妖国，而我又与这窫窳一族有些因果仇怨，我欲破坏这窫窳妖国的好事，不知道大师怎么看？”

    满以为和尚会慈眉紧皱，沉叹佛偈，不料苦大师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道：“我没看法。”

    见边长空有些迷惑的样子，老和尚又解释道：“见到小孩子抓鱼烤来吃，或见小花猫追一只小老鼠该有什么想法么？窫窳兴兵开战，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杀生者亦为生，反过来一样，生便要杀生。世界如此，众生平等，和尚没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