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卫将军的悲哀
平阳这一战，势在必行，别看赵明是以商量的口气与平阳王说话，若是平阳王不从，赵明必会请出冉护国给他的节制平阳一线兵马的权利，死命平阳王。 平阳王沉默半响，总算问道：“若出战，武王有多少胜算？” 赵明道：“兵事，从无全胜之说。若城外数万匈奴确实无骑兵，本王有七成胜算。” 赵琥道：“若有呢？” 赵明继续说道：“若城外有三四万匈奴，还有数千骑兵，本王定不会再劝平阳王出战，反而希望我等能固守，先保全自身，再说其他。” 赵琥放下心来，只要武王赵明不是不分轻重的硬拼就好，点头答应道：“既如此，我等就出城一战，杀胡！” 宴后，虽然大方针已经定了，但赵明等人还是不敢大意，立刻派出斥候，探查百里外的匈奴兵力情况。 第二日一早，消息确认。平阳匈奴再无骑兵，而且这支匈奴兵马并非全是胡人，有一半都是汉人降兵。这个消息来源于己方斥候抓住了对方的斥候。 这是赵明第一次在斥候战上占了上风。 赵明、赵琥等人听了大喜，事不宜迟，众人立刻整军，准备痛击匈奴。 不到午时，赵明已兵进八十里，先锋骑兵已死死粘住匈奴，不让匈奴有逃跑的机会。 匈奴只得死守营寨。匈奴军中虽多有汉兵，但主将仍是匈奴人，故而营寨也是很是松散。 赵明只攻营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攻破匈奴左营，骑兵长驱直入，大败匈奴。 此战，斩首上万，俘虏上万。 俘虏十成十全是汉人，可见匈奴人勇烈，死战不降。 匈奴营中还有大量劫掠自各县的粮草、财货，收获颇丰。 赵明收兵回城，清点战损。 袁虎、袁项各死伤两千余人，赵琥也损失了不到两千兵马，而赵明这边，五千骑兵折了四五百，损失不大，御林军没有参战几乎无损。 赵明下令袁虎、袁项各自在俘虏中补充兵马，补足万人，剩余俘虏交予赵琥编入军中。 众人皆大喜，摆宴庆祝，又使人送战报给河东大营。 赵明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封捷报，却换来了冉护国无尽的烦恼。 平阳大捷，歼敌万人，俘虏上万，再加上汾水河畔全歼匈奴骑兵。朝廷一时信心大振，纷纷上书，要求河东大军尽快压上前线与匈奴决战。 一个14岁的小武王都能接连打败匈奴，可见匈奴也没那么可怕。我河东大军三十万，当速速前往前线，决战匈奴，解救晋阳，晋阳的重要性朝廷中是个人都知道。 一时间，冉护国便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堂堂卫将军，麾下更带甲三十万，难道不如14岁的小武王吗？ 太子可不昏庸，虽顶住了大部分压力，但他心中也存了心思，这三十万大军最好与匈奴两败俱伤，既削弱了各郡地方大员的实力，又能收复失地，这才是最理想的结局。 却说赵明等人率军在平阳固守，等待匈奴出手与冉护国的进一步命令。 可一连数日都不见匈奴人马，这使得平阳王赵琥有了些心思，企图出兵收复被匈奴占领的平阳各县。 赵明赶紧阻止道：“我等只有四万兵马，如何分守各县？今日我等收回了，明日又被匈奴占了去，分兵据守极可能连平阳都守不住。要想真正取回平阳各县，只有等到河东大军移师平阳。”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勉强使赵琥收起了小心思。 又等了几日，晋阳有信使突出重围传来消息，这消息先到了平阳。 据突围出的信使说道：“匈奴近日围攻晋阳甚急，晋阳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信使说完，又催马向河东大营赶去。 第二日、第三日又接连来了两组信使，目的与前一组相同，只为求援而来。 三天三封求援信，朝廷震惊。 平阳城中，赵明也在思虑着，看来晋阳城破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眼下河东大营还未整合完成，根本无法救援晋阳。 范增虽有献计以点破局，但前提是晋阳能再守住一两个月，眼下连续有信使求援，只怕晋阳真是朝不保夕，难以坚守。 此刻范增在下首却说道：“匈奴人野心甚大呐。” 赵明奇道：“亚父这是何意？” 范增说道：“以匈奴骑兵之能，晋阳信使岂能接二连三突出重围送信？由此可见，匈奴用意并不在晋阳。” 这一言提醒了赵明，信使来一次还好，接二连三日日突出重围，那匈奴骑兵不是太废柴了？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信使是匈奴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去求援。 赵明越想越不对，围点打援？于是问道：“以亚父之见，匈奴有何用意？” 范增说道：“若是臣猜的不错，匈奴是想逼河东大营决战。河东大营三十万大军未经整合，越早决战对于匈奴越有利。否则一旦让卫将军整合完毕，即便不能胜匈奴，也可在平阳、上黨一线构筑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使匈奴难以寸进。匈奴举族南下，用心之大，可不是半个并州就能满足的。” 赵明点点头，心想：匈奴故意放出信使向河东大营施压，逼河东大军倾力去救晋阳，提早拉开决战，若是匈奴胜了，只怕上黨、平阳皆不保，整个并州为匈奴所有。 有了并州，匈奴百万族人才算有了安身之地。而且，挟攻取大燕一州之威，可使匈奴在胡人中地位大涨，只要登高一呼，或许不久就有许多部族来并州投靠，势力只增不减。 匈奴之心果真颇大啊。 想到这，赵明有些不肯定说道：“我那个皇爷爷与太子皇叔，恐怕不至于昏庸到此时非要逼着冉护国去决战吧。” 权谋是贾诩的拿手好戏，只听他悠然说道：“不一定，此战若胜，是太子胜了；此战若败，太子还是胜了。” “何解？” “我军胜而匈奴败，自然是太子胜了，这不用多解释。我军若败，太子有三胜。其一，根据情报，冉护国此人从不参与党争，乃朝廷不可多得的清流之士，绝非太子一党，此战若败，冉护国卫将军之位必然不保，太子一党可趁机得到卫将军之位，此乃太子一胜。” “其二，此战若败，三十万各郡精兵毁于一旦，各郡实力大减，此乃太子二胜。” “其三，匈奴虽胜，甚至可能占领并州全境，但也只能止于此地，北军早已陈兵河内，太子此举，或许早已想到并州之战结局。河东大军战败之时，河内防线或已固若金汤，匈奴定难以逾越一步。并州虽失，可朝廷只是失去了一个州而已，地盘丢了可以再打回来，朝廷四大军团，两大禁军分毫无损，朝廷根基并未动摇。未来数年之内，河内一线与匈奴作战，更可以锤炼早已懈怠的两大禁军。匈奴现在兵锋虽盛，但大燕朝底蕴何其雄厚，未来僵持，比的是国力，拼的是人口，不需几年，匈奴定然势微，那时再反攻并州，易如反掌，此太子三胜。” “嘶…”赵明倒吸一口凉气：太子就是太子啊，能把皇帝架空，还能耍着我老爸玩的人，格局如此之高，北军陈兵河内，早以在开战之前便定好了未来几年的战略。他的眼睛盯着的始终是天下，而非并州。 赵明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军必败？” 贾诩点头道：“冉护国若能顶住压力，按部就班，或有机会。仓促出兵，必败。” 赵明心中难过，终归是无力回天，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怎么打败匈奴，是如何活着回陇西了。 无奈啊，他现在有些体会到了岳飞的心情，有心杀敌，但掣肘太多，即便他是武王也改变不了什么，在这盘大棋之中，他唯一能改变的，是让自己好好的活着回去，尽可能的带着自己这一万人马回家。不让任何人左右自己的命运。 五日后，冉护国大军移师平阳。朝廷终究是下了命令，晋阳必须救。 平阳大帐之中，冉护国升帐点将，赵明亦在此间。 大战就要打响，赵明不打算阻止，更不打算搞什么死谏之类的事。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他现在只想看看冉护国准备怎么打这一战，再看看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若是过于凶险，是九死一生的任务，那么他即便是撕破脸也要抬出武王的架子来拒绝。 因为这注定是场大败，看不到任何希望大败，何必再去送死？ 若是有谁想趁此机会整死他，他可不会犹豫，反抗到底。 “武王？” 赵明万万没想到冉护国第一个点到他，只得说道：“本王在。” 冉护国说道：“我军即将深入太原，粮草之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本将令你率三万人马督运粮草，可有异议？” 这……赵明有些呆了，没想到冉护国给了他个酱油任务，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也知道粮草的重要性，但大战将临，冉护国竟然把他派到后方运粮，这种情况完全是把他摘出来打个酱油，等他第一波粮草运到之时，或许大战已经有了结果了。 这就是一个看似重要，结果却是个酱油的角色。 赵明不清楚这冉护国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个好消息，当下也不犹豫，说道：“本王领命。” 之后，冉护国又连发十几条军令，可以看出冉护国的战略，大军保持阵型缓缓移动，根本就不急于救援晋阳。 大概冉护国也巴不得晋阳立刻被破，他好就地构筑防线，不再深入太原。 但他也知道，他大军不入晋阳之地，晋阳城恐怕是不会破的。 所以，他也不急于行军，既然你们等我来，我便慢慢来，尽量让大军保持旺盛的体力，即便真是没有任何胜利希望，也希望能咬下你一块rou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