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她比你强
洛阳夜战的次日，即十月初二一早，段婉曦带着少数斥候再次去夏营前哨探了一遭。刚回到营中歇脚，就见彭杰扶着灰头土脸的张俭跑了进来。张俭叩头报道：“殿下，末将奉命接应从洛口仓运来的三千石粮草，在途中被夏军的小队所袭击，三千石粮草全部损失！末将甘领责罚！” 段婉曦一惊，问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张俭道：“末将率弟兄们拼死抵抗，幸亏徐将军及时率军赶到，驱散了敌军。弟兄们没有太大伤亡。但三千石粮草，全数被敌军纵火烧毁了。” “烧得好！”段婉曦听说弟兄们没事，不忧反喜。 两人闻言，同时惊讶道：“元帅，您说什么？” “我说他们烧得好。” “您不是在宽慰我吧？” 段婉曦微笑着拍了拍张俭的肩膀，换了个话题问道，“劫粮的夏军头领是谁查清楚了吗？” 彭杰道：“据徐将军从敌将旗号和模样上判断，应该是窦融帐下大将冯黑虎和苏烈。” “敢抄我的后路，这两个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张俭，你再去别处调一批粮草过来。如再遇敌军，还像这次一样，让他们烧了，算你的功劳。” 张俭不解：“元帅何出此言？” “你和曹继叔、梁建方三人带一千人马和他们周旋。我就要和窦融开战了，别让这两个家伙给我添乱。” 张俭恍然大悟，明白了段婉曦的用意，遵令而去。 张俭走后，彭杰问段婉曦道：“适才听元帅所言，对粮草被劫之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我军粮草如今只够三日之用，若得不到补充，如何能与窦融开战？” 段婉曦道：“窦融人多势众，眼下虽然军心涣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想以少胜多，首先要让他产生轻敌之心。否则他在我们手里连续折了两阵，怎么样才能让他轻敌呢？” “顺详敌意！”果然，彭杰的脑筋一点都不慢，很快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正是。洛阳城濒临崩溃，窦融现在一定急于求战。但是他也要制造有利于自己的机会，故而学我们抄敌粮道的办法，想给我们制造困难。我将计就计，作出缺乏粮草的假象，窦融达到了预期目的，一定会得意而轻敌。那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彭杰佩服地点点头：“元帅神算，我所不及。但如此一来，我们就真的必须在三天之内同夏军开战了。元帅可有把握？” 段婉曦想了想，叹道：“该怎么打我心里已经有数。只可惜有几员大将未到，如果他们在，便有九分胜算。” “他们已经到了！”柳月娥说着，和燕无双掀开帐帘，引着四个人走了进来。 段婉曦回头一看来人，既惊又喜：“五妹！世昌、大刚、程兄，你们怎么来了？” “报告元帅，右骁卫将军侯世昌、左屯卫将军罗大刚、车骑将军程子谦伤愈归队，听候元帅调遣！”三员虎将拱手挺立，齐声答道。 段婉曦大喜道：“三位将军来到，真是天助我也。这一仗，我军必胜！” 薛施雨道：“三姐，看来你已经成竹在胸了。这就请发号施令吧！” 段婉曦摸着五妹的头，道：“本来不想让你参加这凶险的一仗，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既然如此，我就命你打个前站，和月娥姐、四妹带着玄甲军弟兄和你们这回带来的骑兵到黄河滩上给战马吃草饮水。然后你们留下马匹，步行回来。” 薛施雨不解，问道：“可离了战马，将士们怎么打仗啊？” 柳月娥笑道：“元帅自有主张，你按她吩咐去做就是了。” 薛施雨虽然还没想通，但执行段婉曦的命令从不含糊，当即和柳月娥、燕无双应声而出。 十月深秋的黄河岸边，大片长着水草的河滩随着水位的下降露出水面。经过一夏季茁壮生长之后的水草正值成熟之期，再加上连日干燥天气的脱水作用，狭长的河滩成了一块天然的牧场。上千名汤军将士们把战马放在河滩上自由地吃草，他们则三五成群地脱了铠甲战袍，到水流平缓的浅水区尽情洗刷，缓解入秋和长期守备带来的精神疲劳，准备以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 薛施雨嘴里叼着根牧草，舒展娇躯，平躺在干燥的草地上，望着远处垂首吃草的特勒骠，出神地在想着些什么。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跳了起来，吐出嘴里的草，脱口而出：“我明白了！” 在一旁石头上磨着刀剑的燕无双回过头来，问道：“看你这一惊一乍的，明白什么了？” “三姐让我们的来牧马，原来是这个意思！” “噢？那你倒说说看，元帅是个什么意思？”柳月娥闻言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听着。 “夏军顿挫坚城之下一月有余，隐然有两面受敌之势，而我们也快拖不起了。夏王和三姐都想尽快决出胜负来。但敌众我寡，要想打赢，就必须让他们的十几万大军变成一盘散沙。我们之前连胜两阵，出兵河北，是为了扰乱、瓦解其军心；牧马黄河，则是为了削弱他对我们的防备。他出兵断我粮道，想乱我军心，逼我出战，我们将计就计，让他看到我军缺乏粮草，战力下降，夏王必然自以为得计而暗喜。夏军此前军心已被扰乱，现在又开始轻敌，十几万人不能拧成一股绳，我军便可以趁其松散，一举击破他们！” 燕无双笑着在五妹肩头轻轻地打了一下：“就你心眼多，三姐的心思全被你看穿了。” “不是心眼多，而是对战争的敏感和洞察，就像你熟悉对手的武功一样。”柳月娥走过来，指着薛施雨道，“能够正确领会主帅的用意，是成长为一名优秀将领的第一步。无双，这方面，你可要好好跟这个小meimei学习呀！” “我跟她学？”燕无双有些不屑，论年龄论见识论能力，她跟我学还差不多。 柳月娥正色道：“作为元帅的右勋卫中郎将，你不该仅仅满足于做一个无敌的勇士，还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别的方面也许你都比雨儿强，但带兵打仗，她比你强。” 柳月娥说的字字在理，燕无双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短板，没有说什么。但柳月娥无心之下说的最后四个字，却令她如鲠在喉，一卡就是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