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无知者无畏

    荒凉的兰州官道上，人烟寥寥。即使有人，也都是南下逃亡的难民。这天下午，却破天荒地出现了一支二十多人的马队，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着。领头两个蒙面长衫女子，一黑一白，身披斗篷，正是请命出使凉州的燕无双和薛施雨姐妹二人和薛施雨手下的龙向风、李大亮等二十名骑兵。

    不错，二十人，一个没少。当日泾州夜战，姐妹俩率领这支小队在一万五千多人的秦军队伍中煽风点火，随后趁乱直取主帅，打了薛猛一个措手不及，全身而退，自身仅损失战马五匹，轻伤六人，无一重伤、阵亡，损失的五匹战马自然由缴获补齐。虽然不能和大军一同班师，接受百姓们的隆重欢迎，但能够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为阵亡弟兄们报仇，为自己雪耻，而且做到全甲而还，十三位幸存者已经足以引以为傲，更复他求？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参加决定秦汤两个生死存亡的那次大决战。不过他们并不失落。因为他们相信，有这位机智勇敢的哨长带领他们，以后还愁没有机会参加更大的会战，建立更卓著的功勋吗？

    “哨长，”龙向风催马上前问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线情报？”

    “我哪来的什么内线情报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么自信满满，只带着我们二十几个人，就敢孤身去闯龙潭虎xue。要是手里没有能制敌死命的把柄，又怎么会……”

    “哈哈哈哈……”薛施雨笑道，“向风啊，你聪明过头了！其实我的想法比谁都简单，只是你们大家都把我想得复杂了而已。”

    “你简单？哼！”一路上一言不发的燕无双突然冷笑道，“我看谁要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小女孩，那才活该倒大霉呢！连名震天下的‘草原双雄’阿史那思摩、号称‘万人之敌’的‘小霸王’薛猛都不知不觉地着了你的手段。你要是单纯，那世上就没有复杂的女人了！”

    李大亮笑道：“燕姑娘的话，卑职怎么听着，有一股酸酸的醋味啊？”

    燕无双脸一红，哼道：“我吃她的醋？她也配？”燕无双说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言不由衷，赶紧转移话题，“丫头（这回连五妹都不叫），你倒是说说，你想的，是怎么个简单法呀？”

    薛施雨道：“那好。只要大家思考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和薛猛麾下的两万西秦铁骑相比，那黑衣天王王铣的数万部众，谁更厉害一些？”

    李大亮道：“当初薛猛派王著将军西进张掖，在焉支山下同黑衣团主力展开决战。黑衣团五万大军，不敌两万秦军，被杀得丢盔卸甲，夺了甘州，还一路杀到了凉州城下。自然是西秦铁骑厉害些了。”

    “那就是了，我们连西秦的两万铁骑都不怕，还怕王铣那刚刚重新拼凑起来，尚未恢复元气的乌合之众吗？”

    燕无双揶揄道：“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啊。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把险恶的对敌斗争当成儿戏，真不知道是大幸还是大不幸。”

    薛施雨若无其事地笑道：“管他什么无知不无知的。将帅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只要能战胜对手，你就是老大。摆平不了对手，你就是知道得再多，考虑得再细密，也是无能之将。四姐，您说呢？”薛施雨展露一个笑容，又径自拍马前行。

    燕无双无言以对了。确实，人的想法有时候还是简单点好啊！看着薛施雨扬长而去的背影，燕无双不由得牢sao满腹，道：“这丫头，打了场胜仗，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瞧你那副臭架子，真把我当成你的贴身保镖了？”

    前面的薛施雨突然一转身，对燕无双道：“四姐，你只说对了一半。你是我心中的的保护神，是我永远的依靠。我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往虎xue里闯，还不是因为有你撑腰吗？”说着来到燕无双身边，挽着四姐的胳膊，靠在她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去去去，少跟我来这套。”燕无双推开她，又冷冷地道，“照顾你是我当jiejie的职责，谁稀得你拍我马屁？”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无比受用。

    众人看着这温馨而幽默的一幕，也都忍俊不禁笑了。看着薛施雨那天真可爱的样子，龙向风心中砰然一动，心跳加速，有如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泛起点点涟漪，浑然忘了赶路。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阵“啾啾”的雕鸣自东南方向传来，把龙向风从“梦”中给拉了出来。李大亮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叫道：“哨长，东南方向有情况。你看——”

    众人顺着李大亮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东南方向上尘头大起，一彪人马由远及近赶来。燕无双认得是罗大刚的旗号，便低声对薛施雨道：“你的心上人来了。还不快去？”说着在她背后推了一把。薛施雨刚被那“心上人”三个字乱了心神，不料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连人带马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

    “大刚哥，你怎么来了？”

    领头的正是左屯卫将军罗大刚，他拍马上前，对薛施雨说道：“二公主不放心你的安全，特地派我带兵来保护。”

    “三姐也真是的。义父这里几万大军，还缺你几千人啊？”

    罗大刚搔着头，道：“也是啊。这二公主怎么想的？”

    燕无双突然上前，对罗大刚道：“三姐派你来就对了。她这是料定了这小丫头会惹是生非，彭伯父不管，她可不能不管。”说着又低声道，“机会来了，好好把握。”说着便一溜烟闪开了。

    罗大刚还没想明白后面那句话怎么回事，又见他们二十多个人行色匆匆，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凉州。”

    “什么？”罗大刚大惊道，“那不是甘凉王王铣的地盘么？你去干嘛？找死啊？”

    “不，我是去凉州剪径的，抢的就是王铣。怎么样？罗二当家（在灵台山时的称呼），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去干她一票？”薛施雨故意cao着黑道上的口气问这位曾经的强盗头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你！”罗大刚差点没气晕，这小姑娘，打了场胜仗就目空一切，什么祸都敢闯，还说得这么轻松随意，把龙潭虎xue当成她逞能的地方。

    薛施雨也懒得跟他废话，娇躯一扭，转身就走，还丢下一句话：“去不去随你便。兵不血刃平定甘凉的功劳，我不在乎少你一个人来分。”

    “你……”罗大刚气结，指着薛施雨远去的背影，却不知该骂她什么。身后一个人扯了扯袖子，低声道：“算了吧。我看她此去，必成大功。这个功劳，不捡白不捡。你不去，我晚上就偷偷地跟着去。”

    罗大刚回过头来，望着那个一直藏在人群中，不愿被某人发现的人，愕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