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二十八日，段婉曦在折墌城里举行了隆重的酒会，庆祝高墌大捷。西秦骠骑将军宗罗睺和刚刚举原州归顺大汤的车骑将军王著应邀列席，受到了段婉曦极高的礼遇，被延为上宾。二将代归降诸将表示感谢。段婉曦分别授予二将长公主府左一府、右一府统军之职（精简整编完成后，由于十二卫军军官队伍已经饱和，为便于安排和使用降兵降将，段思廉特地在段婉曦姐妹共掌的长公主幕府下设左右府统军使的空额，吸收新降部众，由段婉曦直接指挥。统军使位同中郎将，大致对应正师级，准将军衔），封关内侯，各赐金帛，并以本部归降人马，择精锐骑兵四千人分别隶之。其余张方、侯世昌、吴信、罗大刚诸将，皆记头功；还有燕无双、薛施雨姐妹，初生牛犊不怕虎，初出茅庐便先声夺人，以少胜多，打破了薛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赐同诸将并肩列席饮酒的殊荣，待班师之后由皇帝论功行赏。

    众将沉浸在决战胜利、西陲无忧的喜庆之中，敞开肚皮饮酒吃rou，划拳行令，不亦乐乎。柳月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元帅，末将有一事不解。请元帅指教。”

    “月娥姐但讲无妨。”

    “当初高墌大捷之后，元帅命我等清点人数，发现有万余秦军漏网溃逃。元帅当即不顾记室长孙大人的劝阻，身率两千骑兵一路追抵折墌城下。当时折墌城中尚有秦军三千，多于我军。若是薛猛狗急跳墙，据城坚守，此举岂非画蛇添足？”

    段婉曦笑道：“月娥姐这个问题提得好啊。长孙大人也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过这个问题。我只答复了他四个字，时日可见。如今，是该把这里面的道理跟大家挑明了。”段婉曦拿着酒杯起身走到诸将之中，侃侃而谈：“秦军将士多为陇西子弟，战力强悍，又有战马相助，聚散自如。当初扶风一战，十五万大军被我击溃，但不久之后薛岙即收拢部众，卷土重来，还大大提升了战斗力。这给了我一个教训，那就是对付庞大的骑兵，我们如果不能歼灭它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就只能擒贼擒王，斩其首脑，彻底瘫痪秦军再战的能力，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西患。泾州、浅水原两战，秦军逃散的部众不下二万五千人。若令薛猛逃回陇西，以他的能力和意志，完全可以收拢残部，继续负隅顽抗。我军平西，便要多费周折。故而，我不能留给他们任何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而必须穷追猛打，一鼓作气拿下薛猛。”

    张方问道：“元帅当时可曾想过，若薛猛集中城里的三千秦军，负隅顽抗。我军大队未到，而泾州又不出兵来援，那时以两千不善攻坚的骑兵，攻打折墌，万一受挫于坚城之下，薛猛又挥兵反击，岂非……？”

    段婉曦轻松一笑，自信地道：“我担心薛猛这么做。但我相信他绝不会这么做。”

    “却是为何？”

    段婉曦道：“诸位将军，可知‘势如破竹’的典故？”

    侯世昌、吴信、罗大刚等诸将都摇了摇头。唯有张方读书多，便道：“末将记得。语出《晋书杜预传》。晋武帝太康元年，杜预伐吴，攻取荆州和交州之后，有部将担心师老兵疲，建议见好就收，待入冬再举。杜预笑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径造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晋军直捣建业，孙皓出降，三分天下，归于一统。”

    吴信道：“末将明白了。元帅是料定薛猛大败之后，士气堕尽，是其军心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彻底解决他们的最佳时机。‘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敌军战败，其胆已丧，未得喘息之机，无法重整旗鼓，虽多而不能用。我携大胜之余威，以破竹之势，追亡逐北，敌军胆寒，必然迎刃而解。”

    “正是如此。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将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却很少有人对此战胜利的原因进行冷静的思考和总结，可谓知其胜而不知其所以胜。听了段婉曦这一番精辟的论述和解释，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回味无穷，纷纷举杯赞道：“元帅神算，我等望尘莫及也！”

    段婉曦又道：“此战之胜，一赖天子威灵，大汤百姓鼎力支持；二靠三军将士众志成城，捐躯效命；三谢彭、陈二位大将军进军陇右，瓦解敌军；四承君雁大姐运筹帷幄，冰心二姐全力保障。四者缺一，我段婉曦难有寸功。本帅在此，敬所有功臣，每人一杯。凯旋之日，我们不醉不归！”

    “凯旋之日，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