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薛绍骑着马顶风冒雪的到了太初宫的正大门,则天门入口处。… 因为放假,昔日里车水马龙一派繁忙景象的皇宫里已是人影寥落,只剩一批宫廷侍卫在站岗。则天宫门的大道上仅有几个留守公廨的臣工在不紧不忙的行走,再就是一些宫中的宦人在打扫积雪。 薛绍交了马匹准备进宫,值哨的侍卫认得薛绍还攀谈了两句。 “如此风雪,薛驸马还要进宫呀?” “嗯,办些事情。”薛绍没忘了顺手给他几枚铜钱,“大雪天里值哨,辛苦了。好生照管我的马匹。” “驸马尽管放心。天雪路滑,你脚下可得留神了。”侍卫接过打赏很是开心,大过年的风雪日子在这里站岗无疑是个苦差事。几枚铜钱虽小,但却暖心呀! 薛绍紧了紧斗蓬正准备进宫,蓦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喝骂之声。 “闪开!别挡道!快滚——” “咦,你是何处的僧人,竟敢在皇城则天门来撒野?” 薛绍扭头一看,一群光头的僧侣约有十几个人,和一个年轻的绯衣官员在争执。 没争几句,那几个和尚就开始对绯衣官员连推带攘。 “好狗不挡道,叫你滚开没听到吗?!” “大胆!我乃太子舍人薛毅!你们这些出家之人,竟敢当街冒犯朝廷命官!” 薛绍一听,薛毅?——薛元超的二子! “你姓薛?”领头的一个大个子和尚声音一沉,“姓薛好,姓薛好哇!” 薛毅被这群胡作非为的僧人气到了一脸通红,“就是姓薛,怎么着?” “可是汾阴薛氏?” “正是!”薛毅怒喝道:“尔等还不退下,我就要唤宫廷侍卫前来拿人了!” “给我打!!”大个子僧人一声暴喝,他身边的那些和尚们一拥而上,把薛毅推翻在地一阵暴打。 大个子僧人张牙舞爪的高声怒骂,“就打你姓薛的!就打你汾阴姓薛的!!” 则天宫门处的侍卫们看在眼里,都傻愣着没动。 薛绍一言不发,箭步踏出宛如疾电的冲上了前去,飞起一脚先踢翻了一个下手最狠的和尚,然后双拳飞起左右开弓,瞬间就打翻了三四个人。 虽然未下杀手,但他这几下出手也不算轻了。中了招的僧人躺在地上要么动弹不得晕死过去,要么是断了手腕折了脚踝,多半将要残废。 一群发狂厮咬的野狗当中,突然冲进了一头吃人的雄狮,和尚们大惊失色慌忙退却。 薛毅被打得不轻,流了一脸的鼻血趴在地上,捂着腰抽搐。 薛绍没管那些和尚,蹲在了薛毅身边查验了一下他的伤势,小声道:“万幸,没有伤及筋骨内脏。” 薛毅艰难的扭过头来,见是薛绍,当下痛哭失声,“薛驸马,我……” “不必多言。”薛绍安慰了他两句,将他从地上扶起。 对面的一群和尚伤了好几个,但却没有一哄而散,而是簇拥在那个大个子僧人的身后,一齐虎视眈眈的看着薛绍。 薛绍扶得薛毅站稳了,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柳大师,许久不见了。”薛绍的脸上泛着冷咧的微笑,看着对方。 大个子僧人即是冯小宝,现在的白马寺住持柳怀义了。薛绍看他身后的那些大小僧人,个个一脸乖张的戾气,哪里像是出家仁厚之人,分明就是一群市井无赖和斗狠打手。 亏得柳怀义还能满脸堆起笑容来,冲着薛绍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薛驸马,下手够狠的啊!” “救人如救火,轻了慢了都不行。”薛绍淡淡的道,“柳大师方才说了,就打姓薛的,就打汾阴姓薛的——我好像也是汾阴薛族的一员,柳大师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呃!……嗬、嗬嗬!”柳怀义拍着自己的大光头放声的干笑,“误会,只是误会!” “这也是误会?”薛绍指了一下身边满脸是血一身泥泞的薛毅,说道,“你竟敢在则天门当街爆打太子舍子这样一位朝廷命官,可就不是口角纷争私下斗殴那么简单了。大唐律法读过吗?——胆敢辱骂殴打贵议者,当处流放千里以上之极刑!” “这!……”柳怀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上前几步凑到了薛绍的身边嘿嘿的干笑,了是误会,误会。这几个新来的小沙弥不太懂事,回去我就收拾他们。驸马你看,你亲自动手教训过了他们伤得也不轻。以后,小僧定然严加管教保证他们不会再犯。要不,这件事情就此打住,私了如何?” “如何私了?”薛绍淡淡的道。 “小僧,愿意给这位太子舍人一笔赔偿。”柳怀义道,“黄金百两,如何?” 薛绍冷笑一声,“我现在给你一千两,然后再揍你一顿,如何?” 柳怀义的眉梢连连直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也渐渐的变得凶戾起来,“如此说来,薛驸马是不肯和解私了喽?” 一旁的薛毅连忙轻轻的拉了拉薛绍的袖子,示意他息事宁人莫要把事情闹大了。 柳怀义看到了薛毅的这个举动,顿时大笑,“太子舍人,你说,你愿意和解私了吗?” “愿、愿意……”薛毅忍气吞声的点了点头,小声道:“驸马,算了。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 不料柳怀义的耳朵倒是灵得很,听到了这句话,“你说什么?——不和我一见识?——你敢瞧不起我?” 一边咆哮着,柳怀义还一边气势汹汹的拿手指着薛毅,“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活活打死你?!” “你可以试试!” 薛绍猛一扬手捉住了柳怀义的手腕,使上几分暗力。 柳怀义啊呀大叫的半跪下来,“断了、断了!松手、快松手!” 他身后的那一群无赖僧人都吓坏了,一拥而上想要殴打薛绍从他手里救人。薛绍怒目一瞪杀气四射,这些人顿觉一阵腿软发慌,脚上如同生了根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柳怀义当场傻眼了。 薛绍手上的硬功夫和这一股子血火河山之中杀人见血凝炼出来的杀气,非但是让柳怀义疼到了骨头心坎里,人也被彻底的震摄到了。他浑身发抖满头大汗的小声求饶,“薛驸马,小僧知错、知错了!你可是纵横沙场所向无敌的大英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沙门。你就大人大量莫与小僧一般见识,手下留情饶了我吧!” 薛绍一扬手,柳怀义惨叫一声往后就倒,狠狠摔了个屁墩疼得呲牙咧嘴,直吸凉气半响没说话。 那群无赖僧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起,慌忙往后退避三舍。 “太初宫则天门,乃是宰相王公和朝堂重臣方能行走的庄严重地。”薛绍淡淡的道,“就连品衔过低的臣工,都只能绕走侧门。你们这些方外僧人何来胆量,竟敢在此横冲直撞甚至殴打朝廷命官?” “是、是……小僧知错了。”柳怀义吃了大亏,低着头连连应诺,“以后我再也不走则天门了。” “很好。”薛绍淡淡的道,“你们走吧!” “这赔偿……”柳怀义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薛毅。 “算了,算了……”薛毅连连摆手。 “那小僧可就告辞了。”柳怀义扭身就走逃之不及。一群无赖僧人扶的扶抬的抬,蜂拥而散。 “驸马,这下你惹下大祸了,如何是好?”薛毅慌张了起来,“我适才想起来了,这个柳怀义可不就是……” 薛绍努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噤声不必说下去,淡淡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之有?” “但是……” 薛绍微微一笑,“我薛绍要是连一个恶僧都惹不起了,还有什么资格统管举**务,率领千军万马?” 薛毅点了点头,小声的叹息道:“小小的一个僧人都敢当街爆打朝廷命官了!……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薛绍眯着眯眼睛,心中说道:果然柳怀义对改姓一事耿耿于怀,因此恨透了汾阴薛氏。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恨我。与其躲不掉这头孽畜,我也就不怕挑明了跟他结一道梁子。如果武则天因为一个嬖臣玩物、因为今天这件事情而和我翻脸为仇……那么,她也就不配再做我的伯乐和恩师了! 薛毅在一旁看着薛绍的脸色,越看越有些心里发寒,害怕。 “薛驸马,你可别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薛毅吞吞吐吐的道,“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啊!事情因我而起,要不我现在就去太后那里请罪?” “胡说八道,你有何错?我汾阴薛氏的男人,岂能如此软弱无能?!”薛绍低喝了一声,“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你出身汾阴薛氏,你也就不会遭来这样一顿暴打。那么说白了,他今天的脾气和怒火就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情既然我插手了,就一定会一管到底。” 薛毅无奈的点了点头,“可是,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啊!” “我的事情,你就不用过于担心了。”薛绍和缓了语气微微的笑了一笑,捻起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令尊虽然过世了,但他仍是我们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下文宗,也是我们汾阴薛氏的举族荣耀。你得多学一学你的父亲,长一点文人的硬气的国仕的风骨。” 薛毅深呼吸,郑重点头,“驸马教训得是!” “回去治伤吧!”薛绍说道,“稍后我会派医郎过府给你医治。如果柳怀义再敢前来滋扰于你,速速报我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