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何以（二更）

    无心之失？

    沈沉瑜根本不相信，凭他在宫里生存多年，会不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不该讲？

    可，作为皇后，她不该在皇帝工于心计，非要往一个太医身上按罪名。

    因而，尽管在心里嗤之以鼻，沈沉瑜面上还是柔柔道：“这样啊……臣妾相信皇上，既然皇上亲自审了人是冤枉的，就快将他放了吧！”

    沈沉瑜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自责：“都是臣妾不好，一时受了刺激，连累后宫meimei们劳师动众不说，还让皇上为臣妾cao心。”

    “朕不为你cao心，还为谁cao心？”慕容瑾心疼得扫过她干净无色的脸颊：“怎么能说是你的错，让你受惊本就是大不敬的死罪，朕到现在还留他一条狗命，已是皇恩浩荡了！”

    沈沉瑜怜悯：“那皇上还是别杀他了，宫中有能耐的太医屈指可数，林太医虽然不是拔尖，但也算得上个人才，没了实在可惜。就当为皇儿积福了，免了杀孽。”

    慕容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又掩盖了下去：“就依你。”

    “多谢皇上。”沈沉瑜仰头看他：“臣妾醒来觉得精神不错，听闻都是meimei们为臣妾念经祈福的功劳，臣妾心中十分感动，想替她们向皇上求个恩典。”

    慕容瑾摸了摸她散落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恩典？”

    沈沉瑜笑道：“meimei们进宫也有好些时日了，臣妾想替她们动一动位份，尤其宋妃meimei，一直替臣妾分担后宫庶务，劳苦功高，臣妾觉得她可以胜任贵妃一职，皇上觉得呢？”

    后宫之人能为皇后付出点功劳，合该是她们的福分。慕容瑾不觉得有什么可恩典的，但是沈沉瑜提了，他自然要给面子。

    慕容瑾思索片刻，道：“以后这宫中诸人的晋升事项全部随你心意，不必再与朕商量。”

    他自出生起，见惯了后宫尔虞我诈，那些宫妃们向来都恨不得将彼此踩落进泥土里，谁会真正大度容人，拉扯一把。

    他的沉瑜为何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

    那些人不过做了该做的事，却被她时刻牢记在心。为什么她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难道不怕这些人得到权势之后反过来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慕容瑾心中不痛快，却又顿生骄傲。

    耿直、公正、善良不就是她的品性吗？从她自小待庶妹的态度就可窥见一斑。

    这样的她如果不能名留史册，流芳百世，又有谁有资格。

    慕容瑾愈发地愧疚，为自己对她不可明说的苦衷，为没有立刻处死林卜芥而感到懊悔。

    玉扇激动得几乎头顶冒烟，以后谁惹娘娘不高兴了，不用知会皇上，就可以随便扔进冷宫？

    简直意外之喜！

    沈沉瑜却没有她们想得天真，谁能动，谁不能动，就算慕容瑾嘴上不说，她的心中依然得有一把尺子。

    沈沉瑜淡淡一笑，表情没有太过欣喜：“臣妾替meimei们谢过皇上。”

    脑中已经开始计划要将谁提到哪个位置上，玉扇记下的不良居心之人的名单也有了用处，谁和谁以后放在一处宫殿里好掐起来……

    明显地察觉到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慕容瑾突然握住她的手道：“熙之的事，朕绝不姑息夏伯侯府。朕再下道旨，令天下凡有大才者，伤残不论，皆可科考可入仕如何？”

    沈沉瑜眼睛一亮：“真的吗？”

    若真如此，哪怕最终所谓的“神医”治不好沈熙之的腿，亦不会断了他的仕途。

    这一刻，无论他有何目的，沈沉瑜都由衷感激他的破例。

    “真的。”慕容瑾终于笑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她的双眼。

    不想看她眼睛，这样会让他忍不住想为她供奉上所有。

    ……

    “皇上居然没杀林卜芥！”

    坤寿宫的小佛堂内，一身孝衣的江凝雪冷笑不已。

    皇上不是最爱沈沉瑜，为了沈沉瑜可以做一切的吗？

    可这次不仅没有查出真相，竟然还留下了林卜芥的性命。

    原来，所谓的爱不过如此。

    “凝雪，你这次太冲动了，要不是林太医不敢拿九族冒险，咬死不招，你以为你还能稳稳坐在这里吗？”

    江太后不赞同地看着她，兄长的死让她很痛心，可侄女显然更受刺激。

    江太后轻咳了一声，久不见人的面容苍白若纸，她是讨厌沈氏不假，却更恨慕容瑾。堂堂太后做成她这样，古往今来也是第一，简直丢了历朝历代的脸：“我们现在要求稳，像这种不伤对手根基还容易落下把柄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怎么能不做！

    几个月冰冷的后宫生活让江凝雪受够了冷落，现在父亲死了，哥哥归京，兵权易主，她在皇宫愈发没了底气。

    再不争，她们江家还有活路吗？

    江凝雪毫无畏惧：“姑姑放心，除非杀了沈沉瑜，否则皇上现在绝不会动我们一根手指。”

    没看皇上连姑姑都放出来了？

    不趁着皇上碍于名声和利益对她们江家尚存包容的时候对付沈沉瑜，难道还等她诞下皇子彻底坐稳中宫之位吗？

    只是可惜了，沈熙之断腿的消息没能让沈沉瑜伤心致小产……

    ……

    在沈相悲痛爱子遭人伤残，称病不朝的翌日，御史参夏伯侯纵容庶子夏子明醉酒行凶，致朝廷命官重伤，并呈上了夏伯侯府历年来仗势欺人，宠妾灭妻，以庶代嫡等等罪状。

    慕容瑾翻阅过一系列罪证之后，当朝震怒，数罪并罚，立刻削了夏伯侯爵位，并没收了府邸。

    抄家当日，昔日的夏伯侯府鸡飞狗跳，唯有夏伯侯夫人一脸平静地接受了。

    看着承载多年荣誉的牌匾落地，被夺爵的夏伯侯泪眼朦胧，悔不当初。昏聩的头脑突然一下子清醒，亲手缢死了宠爱多年的妾氏。

    可依照周朝刑法，已是白身的他算犯了杀人罪，一出了侯府，又立即被投进了刑部大牢，恰好与被判了二十年牢狱的庶子相邻而居。

    年老之后，不但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面临牢狱之灾，夏伯侯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当日就七窍升天了。

    往日耀武扬威的侯府一朝落败，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谈论间虽是唏嘘，却也有隐隐快意。

    沈沉瑜听说后，嗤笑一声就丢开了。

    若他一心一意对待夫人，不纵情声色，做下宠妾灭妻的孽行，夏伯侯府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