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托马斯
等钟恒交代完所有事项后，虚掩的病房房门被轻轻打开，紧随而入的是林玉栋爽朗的笑声：“托马斯老师，这就是病人的房间，您请进。” 林玉栋说着英语，把一位留着络腮胡须的外国医生请了进来，同时喊道：“家属，孙傲家属，出来一下，外国名医来会诊了。” 孙宜看了钟恒一眼，希望他跟着自己一起出去，几个医生互相交流心得对父亲总是会有些帮助。可钟恒好似根本没听到一样，没有一点反应。无奈之下，他只能一个人走出了会客厅进了病房。 其实钟恒只是在脑中习惯性地预演着手术的过程，不论是林玉栋进门的声音还是孙宜的眼神，他都没有注意。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手术的过程，失败了再继续，再失败再继续。 他希望靠一场场预演把所有细小的失误都暴露出来，包括避免失误的途径，和失误后弥补的方法。同时他也希望靠着这种预演，把手术过程化繁为简，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多余动作，缩短手术时间。 这是钟恒每次上手术台前必须做的事情。 林玉栋看孙宜一个人从会客厅走了出来，就立刻迎上前，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孙先生，不知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儿？” 孙宜并不想因为自己而无端挑起两人的战争，最终影响的只会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他只能笑了笑，走到托马斯身边，亲切地和他握了握手说道：“能把托马斯医生请来会诊，真是我父亲的荣幸。” 托马斯长得人高马大，除了那团络腮胡外，一头卷曲的小波浪棕色长发也格外引人注目。他点点头说道：“我需要看影像学的资料，那些实体片在哪儿？我要再仔细看一看。” “刚才一位医生朋友在看。”孙宜解释道，“我现在就去拿。” 托马斯没想到会有其他医生捷足先登，顿时冷下了脸，说道：“这位医生出自哪家医院？如果是不知名医院的三流医生，那就让他别看了，看了也是在浪费时间。” 孙宜没想到托马斯千选万选，最终选了这个问题。钟恒是哪家医院，连孙宜都不知道。他看着托马斯询问的眼神，只能不好意思地回答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 林玉栋和托马斯不约而同地用华文和英语，同时说出了这个疑问性的短语。说的孙宜是一顿面红耳赤，他也是万不得已找来的钟恒，要不是为了父亲，他也不会去求这么一个人物。 托马斯只能摇摇头笑了笑，看着孙宜不想多说什么。而林玉栋虽然也在笑，可更多的是嘲笑，并且说道：“底片不劳烦孙总了，我来帮你拿吧。” 说完，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走进了旁边的会客厅。 林玉栋刚进房间，就看到钟恒呆坐在座椅上，紧闭着双眼，两只手在不规则地轻微摆动着。他也搞不懂钟恒在干什么，整理了一下台面上凌乱的各种底片，笑着说道：“不知道什么医院的三流医生，刚才还那么有气势，看了底片后，怎么整个人都傻了？” 听到了这句话，钟恒睁开了双眼，双手也停在了半空中。看着眼前打断他脑中预演的男人，钟恒觉得自己身上每个毛孔都被强制性撑开，一股股黑色气流从里面不断涌了出来。 他坐在座椅上，双手仅仅握拳，不停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他知道系统给自己带来的负面效果又出现了。只可惜爱丽丝并不在场，如果有她在的话，这些无法控制的黑色气流就会被瞬间压制回去。 林玉栋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要不是钟恒拼命压制，他恐怕早就已经倒在了地上。他以为钟恒只是恼羞成怒，不以为然地笑了几声，就带着所有的底片走了出去。 “托马斯老师，里面还真是一位三流医生。”林玉栋一见到托马斯就立刻调侃起钟恒来，“看了那么多底片也不说点什么，真不知道来干嘛的。” 托马斯嘲笑道：“这种人很多，不要管他了，我们考虑一下手术的事情吧。” 孙宜本来还怕钟恒会冲出来大闹一场，没想到会客厅里寂静一片，而且他的注意力也马上就被这个外国医生给拉了过去。 “托马斯医生，你肯为我父亲动手术？”孙宜没想到一天之内有两名医生肯做这个难度非常大的手术，心里略感安慰。 托马斯点了点头，然后严肃地说道：“成功几率不小，有尝试的必要。不过，你们家属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手术台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不知道成功率有多少？” 托马斯一边看着一张张底片，沉思了会儿说道：“应该有三四成，如果运气好会有一半的把握。” 孙宜听完，顿时有种要骂人的冲动。说成功几率不小其实也才三四成，和钟恒刚才许诺他的完全不能比啊。更何况钟恒失败了会给一笔非常丰厚的违约金，而托马斯这里，失败了就失败了，已经尽力了而已。 不过这位毕竟是国外来的名医，孙宜不敢有半分不敬，只能委婉地问道：“托马斯医生，如果有人能把手术成功率提升到七八成，您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托马斯马上摆手表示，“我认识最厉害的神经外科医生，也只能把成功率保持在一半左右。” 林玉栋见状，马上想到了钟恒，便劝说道：“孙总，你可别听信那些三流医生的鬼话。托马斯医生可是意大利米兰外科协会的副会长，在霍普金斯医院任过职，有二十五年的神经外科临床经验。在国外他也是响当当的大名医，名下的学生遍布全世界。” 托马斯听了这一段特地恭维他的英文介绍，笑着说道：“我说的三四成有自己的理由，有一些地方太过细微，也很容易出现差错和意外，我把这些意外都算在其中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孙宜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这是一位极其悲观的医生，他会把所有遇到的问题都交代给家属，并默认这些问题本身就存在。 “如果所有差错意外都不存在，我也确实能把成功率提高到七成。”托马斯说道，“但那是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我可以断定那位夸下海口的医生绝对没多少临床经验。” 说到这里，忽然会客厅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便传来了木头碎裂，散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全身漆黑的男子走了出来，全身布满了黑色气流，不过这些黑气和刚才的却有一些不同。 “三流医生终于出现了。”林玉栋见了钟恒马上笑着说道，“终于憋不住了？别把气撒在东西身上，自己没本事的话还是趁早滚蛋，别到处骗钱。” 钟恒一眼就看到了林玉栋，刚想破口大骂，但目光马上又移向了他身边那位高大的托马斯。 “唉？托马斯！”钟恒不会意大利语，只能用英语说道，“你竟然会来东海，真是少见。” 孙宜和林玉栋非常诧异地看了看托马斯，没想到一个外国名医会认识一个三流医生。 托马斯一见钟恒就马上涨红了脸，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常年在外奔波的msf医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他眼神有些躲闪，根本不敢直视，那双拿着底片的手也有写发抖。不过再如何出糗，该有的礼仪他还是会遵守：“钟，对你的到来我也感到惊讶。” “原来你也对孙傲的病感兴趣。”钟恒马上就猜出了托马斯的来意，说道，“你不会给我的客户灌输什么奇怪的思想吧？” 托马斯忍住内心的不安，放声大笑着说道：“我只是在履行一个医生的职责罢了，反倒是你的思想非常危险，总有一天会引火上身的。” 钟恒听到这里，知道一大堆大道理正向自己扑来，马上说道：“这个老旧的话题就别重提了，上次我们就已经定下了规则吧。” “好。”托马斯深叹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说道，“这台手术我不会沾手，你尽情发挥吧。” 林玉栋没想到一位几乎已经站在人生顶点的外科医生，会因为这个三流货色放弃已经到手了的手术。更没想到这个三流货色竟然会和托马斯聊得近乎平起平坐，自己毫无插嘴的机会。 说罢，托马斯就放下手里的报告，对着林玉栋说道：“林，好好帮助这位钟恒，给这家医院带来一份奇迹。” “托马斯老师，这可是你的手术，怎么可以让给这个三流货色？”林玉栋马上答道，“他只是个外人，我爸是不会同意这种人来手术的。” “我和他有言在先，他选定的手术我决不能插手。”托马斯停下脚步，说道，“还有，林，你错了。他不是三流医生，他可是我们协会公认的顶级外科医生。” “什么？你说这个三流货色是顶级外科医生？不可能！”林玉栋仿佛遭了电击，全身颤抖了起来，他嘶吼道，“他那么年轻，轮资格和经验估计连我都不如！” “林，注意你的措辞。”托马斯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钟虽然很混蛋，但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医术，甚至连我们的会长大人都不敢。” “好了好了。” 钟恒因为托马斯这个故人的到来，他的怒气也都被好心情给冲走了。他来到托马斯跟前，笑着提议道：“托马斯，既然你对这个手术那么上心，不如就一起来玩玩吧。” “玩……”托马斯苦笑一声，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恒摸了摸眉毛，说道：“我正好少两个助手，你来做我的第一助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