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夹云战事

    消息是夹云关守军中一个叫做张阿六的新兵传出来的：

    在七天前的那天傍晚时分，卫戍部队约两千人正按日常的规定巡视边境，突然，边关外展出了一面霍汉的大旗，紧跟着大批的骑兵就冲了出来。

    夹云关总兵洛英奇命各队分散，立即占据关上制高地点，让出山口，铺设铁蒺藜、拒马刺，分出一队骑兵当即赶往四十里地之外的主阵地，架设好连弩，其余人且战且退，在主阵地集结。

    洛英奇自领五百人殿后。张阿六奉命骑马赶赴主阵地。一众弟兄以不怕跌破头的速度直接赶到了阵地上，飞身下马，传令针对驻守的千余人立即准备投入战斗，命后备军队将储备的所有箭矢搬运上来，各人检视连弩的状况，有运作不畅者立即令工匠当场抢修。

    一个多时辰后，逐渐可以听到震天的喊杀声，洛应奇五百人的队伍仅剩四十余人，但军威不倒，依旧保持着完整的战斗阵型，战士们的弩箭都已经全部射空，凭借着盾牌、长枪、滚刀维持着阵型，且战且退，与敌方纠缠着。

    敌方的骑兵几次冲锋都被枪阵挡住，因为道路狭窄，一旦前进，就会成为长枪手的活靶子，后方敌军令旗摇动，骑兵后撤，洛总兵打了个手势，盾牌兵前移护住后队，全体四十余人追上去，缠住了骑兵，在盾牌的庇护下，长枪攒动，竟然将骑兵死死缠住，对方百余骑兵无法抛下死斗中的同袍立在后面迟疑不退，后方令旗再展，铜锣声不停，强令骑兵后退。

    百余骑兵再次望向正在死斗中的战友，充满无奈的向自己军前策马而去。

    “立盾！”总兵暴喝道，盾牌兵听命马上竖起了各自的盾牌，其余人掩藏到了盾牌之下，对方阵中如暴雨的箭阵已经扑至，连带着敌方的几十个骑兵一起成为了箭阵的猎物。挡住了第一阵箭袭，总兵已经身受四五箭，幸而并未伤及要害，检视周围，只剩下不到十人。

    “撤！”总兵带着剩下的几个人连忙在第二阵袭击到来之前赶回自己的阵地。

    张阿六当时已经吓得魂都快跑了，这时身边的壕沟旁滚进来一个人，一巴掌摔在他脑袋上，喝道：“楞什么？竖斜板！”

    斜板是壕沟旁遮盖连弩手的档板，精钢制成，由三根铁杆支撑，下面两根固定，上面一根可调节斜板的角度，斜板中下方有一块空洞，做为射击出口和瞭望口，大约一张脸大小。

    他们马上分配了弩手、续弩手和护弩手，张阿六做为续弩手，总兵临时担任护弩手。

    一盏茶左右，听得敌军的脚步声接近，总兵探头出去，对军已靠近约百来步，连忙喊道：‘放！“

    二百余架连弩同时发射，弩箭漫天射去，一排排的敌军应身而倒。

    ”嗖！嗖！嗖！“耳边满是敌我双方的箭啸声，一支敌箭突然从瞭望孔进来，射穿了弩手的前额，从后脑暴出，弩手都来不及惨叫一声就滚到了一旁，不再动弹。

    有敌方的长击手！总兵派出了十几人的长击兵，在战场中找寻对方的长击手，予以消灭，保障阻击的顺利实施。

    张阿六接替了原先弩手的位置，总兵为他接续弩匣。

    对方的军队似乎源源不断地开了上来，半个时辰后，对方阵上推上来几十辆挡车，每十人推一辆挡车，躲在挡车之后，呼喊着向阵地袭来。

    对方战士们在挡车后抵挡着箭雨，到达壕沟旁就将挡车一推，十个人同时跃入壕沟之中，一个敌兵一刀向张阿六劈来，正中右臂，幸好有铠甲护着，未曾将右臂砍断，但这一刀的力度十足，竟然把铠甲里的鳞片也都砍断了，一道深深的刀伤陷进张阿六身上。

    总兵侧身欺近敌兵身下，向后一刺，一刀刺穿了敌兵的身体，顺着拔刀的动作，敌兵的鲜血喷了张阿六满脸，张阿六用衣袍一抹，继续向前方正准备趁机冲锋的敌军发箭。

    敌军一波接着一波地凭借挡车的掩护冲进壕沟，壕沟里已经敌我混杂，混乱之中，经常是前方敌军刺来，往后躲闪时，正被自己的人撞到，或者向敌军一刀劈去，被人家躲开，却劈到了自己人。

    这时足以显示出总兵的神勇，他提着钢刀，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敌兵，一刀断喉。

    将尸身往后一甩，又一闪身避开冲过来的一个敌军，同时拔出短刀刺进他的心窝。

    一长一短两把刀同时用着，旁边一个敌军正要挺刀刺杀张阿六，手肘一伸，却被总兵左手的短刀刺进肘窝，随之一刀割断了咽喉，向后倒去，但总兵也被身后的另一个敌人一刀劈中右颈肩，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征袍。

    总兵转身架住对手再次劈来的一刀，欺身而近，一刀刺进敌手心窝。张阿六跟一个跳下来的敌人扭打到一起，敌人的刀被打掉，人被张阿六紧紧地勒着咽喉压在地上，慌乱中，敌人抽出一支箭刺向张阿六的腰背部，张阿六手肘一挡，位置稍偏，却刺进了阿六的左腿。

    阿六怒火顿烧，一使劲，将敌人勒死。旁边一人将阿六一推，避开了刺过来的一支长枪，那个战友却被五六支长枪刺中腹部，敌人将战友挑起往后一抛，战友的尸身像用旧了的稻草人一样被抛出了壕沟。

    “撤！”总兵跃身而起，带领着剩下的五六百名战士向夹云关内跑去，这时是速度的竞赛，左腿受伤的张阿六意识到如果落在后面，势必被关在门外，成为敌人的猎物。

    为了活命，只能强忍着疼痛，用全身的力气在奔跑，刺穿的部位箭矢一下下地摩擦着伤口，汗好像黄豆一样不停地从额头、从面部滚落下来，嘴唇变得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紊乱，快靠近关门时，总兵示意士兵准备关门，还有十米，还有五米，还有四米，还有……阿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张阿六快晕过去的时候，感觉背心被人击了一掌，同着剩下的三百多名伤兵一起飞入城中，隐约感到这一掌和之前总兵拍击自己脑袋的那掌一样，严厉果决但充满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