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人生很无奈
看到笑面虎下了桌子，金眼虎老人眼睛一转，他也站起来了。【】他看一眼碗里剩下的小半块rou，又有点舍不得的样子。 鹏鹏忙夹了两块瘦rou放进去，“细爷爷，你带回去，慢慢吃。” “不不不，瘦rou我不吃，吃不动，留着你们吃，我再带一块肥rou就可以了。鹏鹏，你看看，干脆找到一个小瓶子，给我装一点酒，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回去再喝两口。”金眼虎老人看见鹏鹏执意夹了两块肥rou，并且夹了一些菜将碗装满了，也不再客气了。 老人出门前，回头跟小伙子们说，“男人要有霸气，也要学会能屈能伸，能够让别人的就让一下，让不死人的。” 李翔和鹏鹏一起将老人送到了外面。 看见老人渐行渐远，鹏鹏说，“这个爷爷也是个怪人，平时看不到他的影子，你不知道他在干嘛，只要是村里有个风吹草动的，他马上就像听到了水响的蚂蝗，出现在我爷爷的左右。” 李翔想起鹏鹏在饭桌上的娶妻宣言，碰一碰鹏鹏，“你怎么回事呀，你明明知道刘云想帮你们撮合一下，你当人家面说那样的话，不是看不起人吗？” “没关系，爱真根本不会在意的，我说大哥，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妮呐货眼里只有你吗？”鹏鹏看着李翔，眼睛里面都是审视的味道。 “不要乱来，不可能的。”李翔必须否认。 “自欺欺人，妮呐货几乎没有一分钟不在看着你，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我是帮你夹rou给她的。” “他眼睛不好是祖传的，他爷爷眼睛不好，他的眼睛也好不到哪里去。”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吓的他们两个人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李翔爷爷的眼睛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患眼疾瞎了。李翔也瞎了吗？ “你二爷爷还在吗？”李翔重新拾起前面的话题，省的尴尬。 “前几年过了。我爷爷的亲兄弟就剩下他一个了，跟你外公、平崽爷爷一起结拜的四个人，也只剩他一个了。跟你外公一块去武汉闯荡江湖的六个人，加上杨家的一个，还有三个。” “你听二爷爷讲过抗日打仗的事情吗？”一个孤独的残疾的人，可能心理会有些变态的，他还会重提往事吗？ “他经常跟我们小孩子讲，讲了就交代我们不要告诉别人。他说别的部队很多都怕日本鬼子，他们不怕，他们是**部队精锐中的精锐，有一种神圣的荣誉感，冲锋陷阵比日本人牛逼多了，根本没人知道怕死的事，怕死会让人觉得可耻。 你是不是以为他苦闷的很？恰恰相反，他很乐观，不是苦中作乐的那种。只是别人看见他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孤孤单单的，觉得他太冤了，觉得他可怜。 他总是笑呵呵的，给别人的感觉像孩子一样很天真，他的笑容很亲切，跟我爷爷完全不一样。我不喜欢我爷爷笑的时候。 他上桌吃饭一脸严肃，大家的饭会吃得愉快一点，他一笑，全家人都会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我总是会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他笑的背后是什么意思。”鹏鹏一边在说，杰杰和木崽一边在连连点头。 笑面虎果然名副其实。 作为文学青年的李翔，他的兴奋点，早已经从眼前的笑面虎老人身上，转移到了他的两个弟弟的身上。鹏鹏爷爷的风采，他耳闻目睹了，确实是草莽中的英雄，可歌可叹。可是那些可歌可泣的抗战中默默无闻的英雄呢？有谁还记得他们？他们有哪些值得我们去讴歌的地方？ “他的命运应该说是悲催的，怎么会乐观呢？” 鹏鹏说，“我问过他，是不是很后悔，落到这步田地是不是觉得可怜？他说他没有什么后悔的，他说他有一半的战友，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野人山。他总是说，那些死在野人山的战友是最可怜的，他们没有死在冲锋陷阵的战场上，死的冤。他可怜这些至今连尸骨都没人收的战友，说他们肯定是死不瞑目的。他说自己一辈子引以为豪的，就是跟侵略我们国家的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干过，战场上他没有怕过他们，面对枪林弹雨没有后退过一步，他和他的战友们只要听到冲锋号，没有一个是孬种。” “如果换了是外公去，会怎么样？”金花问。 鹏鹏笑了，“我也问过，他说，如果是老大去了，我腿上这一枪，他肯定不会挨，我是看见战友负伤了，冲过去救他被打中的，老大可能会先消灭鬼子再救人。我不在那里负伤，可能也会死在野人山，如果是老大，他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死在野人山，他的生存能力比我强，体质也比我好，比我鬼的多。” 金花突然问金崽，“你家里三个抽一个，会是谁去？” “肯定是我，我爹的班老二老三都能够接，我老外公（外公的父亲）的班，只有我外公能够接，不一样。” “那我怎么办？”金花想知道金崽怎么安排她。 金崽说，“你最好办了，在家里等着吧，我牺牲了，你找个人嫁了，我回来了，你就是将军太太，简单得很。” “如果那时候我们有了孩子呢？”金花看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就让老二去，我陪着你，行了吗？”金崽怕了金花的没完没了。 “那你多吃点rou。”金花又夹了一块举起来。 怎么了，还在对我刚才打架的事情耿耿于怀？金崽醉了，举手投降，同时给李翔使眼色，让这个妮呐货住嘴。 李翔心里想，我才懒得管你们两个活宝，嘴巴说，“鹏鹏，我外公后来参加了红军，你爷爷没有参加吗？” 这时候，鹏鹏爸爸过来了，“我爹没有参加，当时方志敏闹革命主要在你外婆家附近一带，你外公跟他熟悉，杨家参加红军的，都是跟你外公去的，那时候，闹革命是要杀头的，你外公的三个兄弟都是抓住了以后被砍了头。”他在老爷子的位置前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李翔边上坐下来了。老爷子睡觉了，他陪陪小字辈的客人应该可以。 鹏鹏爸爸带了碗筷过来，他吃了几口菜，喝了一瓢根酒，“你外公跟二叔差不多，都是运气好又不好的人。我二叔他在戴安澜将军的部队，戴安澜是个会打仗有前途的将军，我二叔所在的连队救过戴安澜，那次战斗一结束，他就从班长被破格提拔为排长了，谁知道将军会牺牲在野人山了。二叔亲口跟我说过，将军不死，他就是断了一条腿，也不会离开部队，人哪，都是命。” 忙到现在，鹏鹏爸爸也是真的饿了，边吃边喝边说，“强崽的外公也一样，如果方志敏不牺牲，他也许就不会在外面隐姓埋名那么多年，就算是隐姓埋名到解放了，你可以说他是革命意志消沉了，也可以说他是潜伏下来了，是不是？ 听你外公说，当时在怀玉山被包围了，大部分人牺牲了，一部分人粮尽弹绝被俘了，一部分投降了，只有少数人逃出来了。那时候，真的是白色恐怖，抓住了就是死，很多人做了叛徒，以前有个叫什么顾顺章的都背叛了革命，你外公真的不容易。 方志敏牺牲了，几个跟你外公熟悉的都牺牲了，别人只是知道革命队伍里面，曾经有你外公这么一个人，但是都不了解他，解放了，发个老革命证给他，没有人重用他。如果他当了干部，也就不会参加械斗了，不至于走的那样早。 就说鹏鹏爷爷吧，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有能耐？解放前，有人提议让他当乡长，可是有人说，他不行，不能当乡长，为什么？他家老四是新四军的。解放后，有人建议让他当大队干部，又有人说，他家老二是国民党的，有历史问题。 人生很无奈，当然，有些事情也不知道前好还是后好，如果解放前他当了乡长，那么后来就有可能被镇压了，至少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我绝对不会去当什么干部，我以后就是想方设法多挣点钱，在城里生活，要比他们城里人过得更好，省的有些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鹏鹏说，“到时候，老爸，我来接你们一起住过去。” 金花马上问金崽，“你呢？想不想当干部？想不想到城里去？” “我不是当干部的料，去不去城里，当然听你的。”金崽实在人喜欢实话实说。 李翔看见刘云在看着他，金花也在看着他，除了爱真在低头想事情，其他几个人都在看着他，知道他们是想了解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李翔根本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觉得城里不一定比小镇好，在小镇不一定比村里好，我随便，我现在就想，如果我生在我外公那个时代，我能干什么，我又会干什么？我最后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如果我像鹏鹏二爷爷一样残疾了，我能够笑得出来吗？” 爱真抬起头，问李翔，“李翔同志眼睛不好，不过没关系，刘云嫂子不会嫌弃你的，你看看都几点钟了，你今天还回不回去的？明天不上班吗？” 李翔一看时间，马上十二点了，他站起来，“鹏鹏，我们回去了，你明天去汪家，最好给那个被金崽打了的人，带一些伤药过去。这样显得我们更有诚意。” “这样吧，我看看爷爷的意思，如果明天上午十一点之前，我不到你那里去，爷爷肯定是想带你一起去汪家，你上午下了班，就直接带几样药品过来，我们一起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好，先这样吧，反正也不远，有情况再通知吧。金崽在这里过夜？好。鹏鹏爸爸，哦，我应该叫舅舅，舅舅，我们走了，给您添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