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梦之日记
曾经……梦到过一个遥远的梦境。 现在想来,已然模糊不清。 似乎…… 是一家人秉烛夜游、望着满河的流灯、言笑晏晏的场景。 他们一同笑着,边笑边拍着手。 那笑容……是多么幸福。 仿佛这欢乐,一生都受用不尽。 而在尘世所无法触及的高远之地……有个少女正背对着我寂寞地哭泣。 不…… 或许那并不能算作“哭泣”。 因为我既没能听见少女的声音,也没能看到少女的表情。 只是注意到了……自那难以言喻的极天的云座之中降下的“寂静之雨”。 那是一个如神明一般无瑕、绮丽的少女。 渐渐地……少女不再哭泣。 她仍是背对着我,且低着头,声音如同诅咒一般冷硬。 “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 从始至终,少女的话语就不是疑问句。 或者说……这些话语根本不是一种问询。 望着这般明知故问的少女,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哀怜。 但我心知,这些话语并不是说给我听。 因为……我不过是这梦境之外的一个孤独的观测者而已。 而少女的视线,始终落在了地上万千的人群。 “真是可怜啊……” 从那白色的房间里,发出了嗤笑的声音。 “用如此微弱的光芒,究竟想要到达哪里?” 而后,我止住了笑声。 讶异于自己的口中竟说出这般的话语。 “我很期待啊……你们的结局。” …… 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已经发觉自己站在了这里。 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街市。 徘徊于此的、永劫轮回的人群…… 而我……不过也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场景,不断、不断、一直不断地在梦里持续…… 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第几次出现在这般相同的梦里。 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恐惧。 因为…… 不论白天置身于怎样光辉灿烂之地。 一旦入夜……我又会再次被囚禁到这个漆黑的牢狱里。 至少…… 在我的认知中,这里是“黑夜”永恒的世界。 因为……无论我逃到黑暗的巷尾等待多久,头顶的夜色也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直至在不安中度过了仿若永恒一般漫长的时间…… 才能于不可思议的旋律里陷入安眠。 那旋律……具有恍若透明的触感,又宛如寂静的深海之中传来的、黝黯幽深的呼唤。 在试图描述的同时……言辞就已经错乱了。 也许…… 这街市上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前方流淌的人们,就是听到了那来自彼方的、遥远而奇妙的呼唤。 可是……为什么唯独我没有像他们一样呢? 没有被那不思议的阵阵声潮所吸引,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潮一同流淌开去。 倘若我也跟随他们,一起向着前方走去……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考虑着这个问题…… 想做决定……却又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就这样踌躇,犹豫…… 说到底…… 我还是缺乏在这个世界中向前迈进的勇气。 直到……我遇见了卡夫卡君。 说是“遇见”,或许并不恰当。 因为……我们相识,是在一款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手机之中的交友软件——梦间通信。 但我更喜欢“遇见”这种带有些浪漫气息的词语。 他的出现…… 有如一束微光,突如其来地照亮了我的世界。 虽然那道光明仍有些许黯淡,却足以为我照亮前行的路线。 为什么……在那个时刻拯救我的,不是别人,而偏偏是卡夫卡君呢? 我想象着存在于我们之间的那段因缘…… 兴许…… 他就是我的命运之人。 所以……命运注定让我们相遇。 这般的说法,大概更多是为了满足我的少女心。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相遇。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话语。 毕竟……傲娇不是我的性格啊,因此只能遗憾地放弃。 所以说…… 嗯……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心情。 能够遇见卡夫卡君……真是太好了。 每当卡夫卡君不在的时候,我都会停留在无人的巷尾,像这样一字一句写着日记。 那是……关于他和梦的日记。 有时,我只是记录下那些话语,而后一边微笑,一边泪流不停…… “我们之间……将会经历漫长的离别。” 情不自禁…… 当这句话语毫无缘由地在脑海中响起,绝望、孤独、悲哀之感便泛涌得绵延无际…… 于是……我梦见我梦见“你”。 那是无数相互交织的、模糊的“回忆”。 在大雪落下的“黑夜”之森…… 在不断轮转的月相之底…… 在夜空盛放的花火之间…… 在林荫小径的古教堂里…… 都有我们故往留下的痕迹。 今日……就先写到这里吧。 卡夫卡君…… 不知是否会有一日,你能看见我为你而写的这些话语。 …… 静候崩坏的我,或许只是等待平凡明日的终结 不相交织的均匀视野,叙述思维的传导路线 他的双眼映照出延伸的虹彩,光芒之间吞吐出虚无的绘卷 被包围的世界,再也无法回返 此处我之心象是如此暧昧无界 在自我构筑的巴别之塔,他悄然画下了休止之符 当你发觉之时,终焉早已芽吹 此时内省已无济于事 只是渐渐地崩毁,满足了所有一切 天顶陷落之时,箱庭崩离四散 制裁之下,迎来了神已不在头顶的早晨 晴朗均匀的视野内发芽的,是混乱无序的螺旋之回廊 狡猾之举在他眼里空荡的天空中显现 终有一日在满布裂隙的地上可以看见 孩子们颤巍坐于冰上之锥的尖锐顶点 倚靠着今日的坐标地点,在沉没的街上放了把火 当你发觉之时,终焉早已芽吹 耳边所闻脚步之声,亦是一种永劫回归 只是渐渐地崩毁,没有痛苦地沉眠 全部破坏之后,再次回到原来 王座之上又染鲜血,古老之子沉溺其间 头盖骨于空中高悬,此为粮于大啖之日 只是渐渐地崩毁,万物全然地分解 天顶陷落,永劫回归 ——《关于身体的分解和再构筑、或者神话的圆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