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仇人
秦洛微微闭上眼睛，唇边挂着浅浅笑意，一脸的陶醉，喃喃说道：“声音清脆不失婉转，甜而不腻，就好像金秋采摘的最极品的苹果，只一口便余香满颊，叫人难忘。” 顾烨的脸色十分精彩，起先是惊愕，然后是狂喜，最后才带了一点点薄怒。 秦洛已经睁开眼睛，微笑道：“侯爷，不知这墙内女子是何人？我们还是避一避吧，免得唐突了。” 顾烨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虽然秦洛极受皇上宠爱，也是正经龙子，可到底根基尚浅，将来竞逐皇位肯定没有优势，所以不能把宝押在他身上。倾城，能不让他见，还是别让他见了。 如今秦洛这么一说正好给了他台阶下，顾烨趁势说道：“里面应该是小女，本来应该让小女出来拜见王爷，但是男女有别……” “无妨无妨，”秦洛摆了摆手，“小王贸然登门已是唐突。此处梅花甚好，小王已经饱了眼福。” 顾烨忙道：“其实舍下梅花最好的是香雪居，”他抬头看了看天，铅云低垂，似乎一场风雪近在咫尺，“梅花盛放赶上落雪，简直分不清哪里是雪哪些是梅……” 秦洛朗然大笑：“小王已经想见那般盛景，倒不能不见了！如此可要叨扰侯爷一壶酒了！” “不胜荣幸！”顾烨转身叫过身后远远缀着的小厮，在耳边吩咐，“叫二夫人赶紧去把二小姐转到别的地方去，另外把香雪居赶紧打扫出来，备办一桌清淡些的酒席！” 秦洛虽然已经走开了，眼神却还是有意无意掠过那如火一般艳丽的红梅。 顾烨见状，歉意地笑了笑：“王爷稍候。”转身进了随园。 顾倾城正拥着狐裘，含笑看着丫鬟们挖早先埋在梅树下的泉水，还有秋天时候腌渍的海棠果以及去年酿的桂花酒。 顾烨一见她们说说笑笑的样子，便皱起了眉头：“你们在这里胡闹什么？” 不想柳风顽皮，把一瓶酒的塞子拔掉了，一股馥郁的酒香飘来，顾烨吸了吸鼻子，“咕嘟”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这是什么酒？正好今日府中有贵客，这酒给我送去！” 顾倾城过来见礼，轻轻点头答应，也不问那客人是谁。 顾烨满意的笑了笑，走过去选了两枝梅花，折了下来，叫顾倾城：“让丫鬟取瓶子来插好，我要送人的。” 丫鬟们都垂手规规矩矩站着，却没有一个出来当差。 顾烨眉毛一挑。 顾倾城瞟了纫针一眼：“随园还有没有花瓶？选一只过来给父亲插瓶。” 纫针忙摇头：“随园的屋子都锁着呢。” 顾烨这才想起来，顾倾城如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便甩了甩袖子：“罢了。” 生怕秦洛等急了，便自己捧着梅花转身走了。 柳风皱了皱鼻子，冲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侯爷也真好意思，统共就这么两瓶酒！” 顾倾城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便是要我这条命，我都得拱手送上，何况区区一瓶酒！” 众女都觉得小姐这话十足的怨怒，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顾倾城忽然觉得起了一阵风，一股冷香扑面而来，紧跟着发上一沉，但转瞬便恢复了原态。 “啊！”柳风忽然伸手指着顾倾城发上，“花！梅花！” 纫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顾倾城身边，做出了保护的姿态，而峨眉则转头瞪着梅树之后，喝道：“什么人！” 顾倾城发髻上斜斜插了一枝梅花，短短一段枝桠，三五朵梅花，却疏落有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很完美。 她自己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随着峨眉的目光往墙头上看去。 只见墙头上姿态慵懒坐了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石青色衣衫，面目掩映在梅花之后，只觉得清贵温雅，并不觉得粗俗失礼。 秦洛！ 顾倾城眼眸轻轻一眯，抬手把发鬓上的梅花摘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目光也是冷冷的。 秦洛微微一愣，实在不知道为何顾倾城会对自己抱着这样大的敌意。 随即又笑了，这样的女子才够特别。自从回京，他见的女子也数不清有多少了，热情奔放的、秀丽雅致的、矜持高傲的各种特色的都有，可是在那些表象下他都看到了她们对自己的渴望，那是对富贵权力的渴求，他见得多了！ 只有这位顾大小姐，看着自己的时候，根本不是在看自己的身份地位，而是在看着自己这个人，而且是把自己当做仇人来看的！ 有意思。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顾倾城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梅花，比那红梅还要艳丽的红唇间慢慢吐出一个字：“脏！” 秦洛又是一怔，但耳边已经传来了顾烨的脚步声，所以笑了笑，做了个口型，无声地道：“我还会再来的。”双腿一飘，落在了墙外。 顾倾城伸出脚去踏在那枝梅花上，用力一踩又一碾，梅花零落成泥。 这时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顾倾城仰起头来，看见半空之中搓棉扯絮一般的雪纷纷扬扬落下来，有一片雪花落在眼睛里，转瞬融化，化作一道清流从面庞滑过。 又一个仇人！ 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便一个个找上门来了！ 好，很好！ 开始吧！ “小姐，”纫针见她脸色十分难看，便试探着问，“这里的东西都已经起出来了，我们还要去香雪居吗？” 本来打算去香雪居那边采一点梅花来的。 “不去了，”顾倾城冷冷地道，“恶客扰人。”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纫针忙把烧得热热的收录递了过来，峨眉不声不响撑开了一把伞。 一行人转身回了水之湄。 当晚，水之湄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今晚值夜的是莲叶和绿萝，莲叶睡在屏风后的软榻上，绿萝睡在外间。 睡到半夜，忽听屋瓦发出一阵轻微的“喀喀”声，莲叶披衣起来，叮嘱绿萝好生伺候，自己出去查看，谁知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绿萝竖起耳朵，两只眼睛瞪的一般大，却在下一刻软绵绵倒了下去。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顾倾城床边，抬手便去掀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