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挨打
刘老先生对这种富贵人家过于惜命的行为颇为不屑，但是本着医者父母心，还是耐心说道：“老夫人可以适当多吃一些海味，新鲜水果、蔬菜也多用一些，平时还可以多吃一些花生、核桃之类的坚果，配合着外敷内服，过段时日便会减轻症状了。” 宁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老先生又叮嘱道：“不过在吃苹果、桃子、葡萄、柑橘、杨梅的时候记得不要吃白萝卜，也要少吃茶，避免饮酒。” 宁老夫人却已经被震呆了，嘴唇哆嗦着，问：“您说什么？白萝卜？” 这段时间，她每日都在吃顾倾华送来的萝卜糕，同时也在吃刘老先生提到的这几样水果，今年雨水少，水果的价钱格外高，可是顾倾华自掏腰包买来的孝敬，她如何肯落了顾倾华的面子？ 所以竟是悉数都吃了！ 刘老先生轻轻颔首：“是啊，白萝卜行气消食，若是跟猪rou羊rou一起炖，对人的身体还是极有好处的，但是一旦跟方才我提到过的水果一起食用，便会诱发大脖子病。尤其是一旦显出症状来之后，继续食用还会加重病情……” “啪！” 宁老夫人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床几上，满面怒容。 刘老先生吓了一跳。 宁老夫人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叫人妥善送刘老先生出去。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 宁老夫人一声冷笑，对张mama说道：“你都听见了？这就是我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好孙女！她是有多恨我，才巴不得我早点死呢？” 张mama不敢搭话。 宁老夫人越想越生气，偏偏床几上还摆着昨日顾倾华亲自送来的几颗桃子，桃子才刚上市，物以稀为贵，她还为此夸赞顾倾华有心，此刻这粉白可喜的桃子却变成了顾倾华恶毒的心肠，她伸手便把装桃子的甜白瓷盘子拂落。 瓷盘碎裂，桃子滚得满地都是，丫鬟们却没人敢去收拾，生怕触了霉头。 宁老夫人寒声道：“把那丫头给我叫来！” 顾倾华端了新出锅的萝卜糕兴冲冲走进凝晖堂，如今白萝卜不当季，去年的白萝卜不新鲜了，新的白萝卜却还没种出来，所以总觉得口感不怎么好了，她正盘算着该不该让黄嬷嬷换个配方。 迎面却碰见了脸色难看的张mama，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顾倾华堆起满面笑容，甜甜地道：“张mama这是要去哪里？” 张mama看了看她手中托着的萝卜糕，脸色十分难看，真想不到二小姐小小年纪心思竟是这样的深！ 皮笑rou不笑的道：“二小姐来的正好，老夫人正是叫奴婢去请二小姐的。” 顾倾华并未觉察出丝毫异样，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进了宴息室。 张mama神色阴沉，想了想，带着那几个婆子去捉黄嬷嬷。黄嬷嬷精通药膳，怎么会不知道白萝卜会跟哪些东西犯冲？分明没安好心！ 顾倾华一进宴息室便觉得气氛不对，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低垂着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地上散落着自己昨天买的桃子，不过几个桃子而已，却花了足足一两银子！想想就rou痛，可是为了得到宁老夫人的欢心，巩固自己在襄宁侯府的地位，花点银子也值了！ 但是，这么好的桃子，怎么会掉在地上？ 等等，不是无意掉落的，否则怎会四五个桃子全部掉落？还有盘子……这盘子不是自己精心挑选了来放桃子的么？ 她慢慢抬起头，便看到宁老夫人怒气隐隐的脸和冰冷的双眸，心中一跳，却甜笑着，糯糯地道：“祖母，是谁惹您不高兴了？难道是雪狮子淘气了？”猫咪打翻了盘子祖母也不至于这样生气吧？ 宁老夫人气急反笑，冷声道：“跪下！” 顾倾华十分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在了当地。 宁老夫人便对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冷笑道：“你们看看，她眼里但凡还有我这个祖母，又怎会这般忤逆不孝？！” 顾倾华身子一震，吓蒙了，自己不过略一迟疑，怎么就“忤逆不孝”了？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忙放下托盘，一提裙子跪在地上。 虽然已经进了夏天，可是地面仍旧冰冷坚硬，膝头被硌得生疼，顾倾华抬起头，委委屈屈红了眼圈，可怜兮兮地问：“祖母，是华儿做错了什么吗？您别生华儿的气好不好？” “住口！”宁老夫人怒道，“你这副可怜样做给谁看？当我一把年纪还是傻子不成？” 她伸手拿起两块萝卜糕照着顾倾华劈头盖脸砸过去。 顾倾华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偏头。 宁老夫人怒容更盛，喝道：“反了！你还敢躲！”复又拿起两块糕点再次砸过去。 顾倾华眼泪哗哗往下流，却再也不敢躲了，任凭那两块糕点砸在脸上，疼痛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自从记事以来她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满屋子的奴婢，祖母竟然一点颜面也不给自己留，先是让自己跪在冰冷的地上，然后是拿糕点砸自己…… “祖母，”顾倾华小声啜泣着，微微仰起头，“便是您要打要杀，华儿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可是您总该让华儿明白，华儿到底犯了什么错吧？” “你还有脸问？”宁老夫人气得呼呼直喘，只觉得脖子喉咙难受得要命，不由自主提高声音，拿起装着点心盘子的红漆托盘照着顾倾华摔下去。 顾倾华吓呆了，一动不动，只觉得头皮一痛，紧跟着便有粘稠湿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来，只是这一下太过震撼，她连哭都忘记了。 一见了血，宁老夫人眼皮一跳，情绪反而慢慢安定下来，开始仔细琢磨这件事，顾倾华才七岁，若是能有这么深沉的心机，不是成精了？ 若不是她，便是有人要借她的手害自己。 宁老夫人第一个想到了李氏，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念头，毕竟李氏在四空斋吃斋念佛，足不出户，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顾倾华。 那，会是谁呢？ 见宁老夫人安静下来，顾倾华才敢无声哭泣，头皮上尖锐地疼痛着，她却不敢伸手去摸，颊边有血水混着泪水一滴滴落在自己膝边。 她只觉得委屈像是滔天的洪水，已经把自己完全淹没，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