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情况有点突然
父亲后面还跟着mama。 mama可不象父亲,对人是笑如春风,听队上人说她是个美人坯,快四十了还不催老。我也觉得mama漂亮,就是有了些皱纹不好看,手也粗糙。 有人说我象极了我妈,性格脾气却是我父亲遗传下来的,又好又不好。 我以为他知道了我打狐狸精的事,我说,你们出去,我要睡了。要脱衣时,mama说,小妹,等下睡,告诉你,你姑姑死了。 情况太突然。 我听了心一紧,泪水差点要涌出,但强忍着问:“姑姑不是很好的吗,上回去她家还带我去了黄鹤楼、武功山去玩了的,我不信,mama,我不信。” 我的印象中,姑姑是一个我最爱的人,她也最是爱我的。我真不相信姑姑会死,我真的不敢相信。 然而,事实又容不得我不相信。 mama说:“刚才李队长过来了,说接了你姑父的电话告诉我们你姑姑死了。” 父亲沉闷的声音在屋里低沉着,昏暗的白炽灯下,明显看到他的眼角流出的泪,他说:“是真的,她对你那么好,明天去送姑姑最后一程,学校那里我等会儿去跟你请假。” 我相信了。可一听他要到学校帮我请假,我擦干泪便说:“爸,学校那里我还是托哥去吧。” 父亲说:“你哥明天也跟着去,你姐就不要去了,在这里守屋。” 姐结婚结得早,早嫁到邻近队上去了,守着一块田和一洼荷塘,才生儿子不久。 其实,我担心的是父亲去了后,一旦狐狸精告了状,那不露出马脚又要挨扫帚了吗?挨打这个倒不怕,怕的就是父亲脸面上过不去,失了他的老脸,老是为我低三下四地赔不是道歉意,想想这些,我的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可又有什么办法,丑八怪照镜子——就是那个样子。有些事情并非是出于我的想像与冲动,别人惹的,我就敢作对,本姑娘就是这样一个性情。 “那我去找同学帮忙捎个信给同学吧。”我又想起一个应对的措施。 “不行,你们早点准备,帮你妈收拾一下东西,早点睡,天亮就去赶渡去你姑姑家。”父亲用容不得半点商量的口气对我说道。说完把哥哥也叫了进来,嘱咐道:“等下,你带着小妹去队部给你姑父回个电话,说我们明天就到。” 哥哥说:“好的。小妹,听爸的,我们去。” 姑父家有电话,他原来是武汉某个区的工商局长,南下干部,随野战部队过来的,后来需要干部就把留下来了,再后来担任了一个医院院长,听父亲说起过,但不长记性,姑父和姑姑的故事知道得不太多。 与哥去了队部,值班的是李队长,他见我们进来,连上堆着笑,老盯着我看,看我的那双眼睛清亮得怪怪的,说不出味道,我躲开他的眼光,在哥身边呆着,他好象是知趣似的再不跟我搭腔了。哥说明了来意,他一指桌上电话,说:“打,只管打。”说完又盯了我一眼,在一边看报报去了。 哥按照父亲给的号码拨打过去,还真顺利,通了,一听是表弟杜沫接的,声音嘶哑,好象还处在悲痛中。 姑姑是死了,就不要再多问了。 我哥告诉杜沫说明天就会过去。 夜好黑好静,我和哥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哥哥说姑姑多大啊,就死了。哥说,没有爸爸大,听杜沫说,姑姑是得的急病死的。 我爸才四十出头,是我爸的meimei,我姑大概就三十多来岁吧,我跟哥哥说道。 哥没出声。 我们就这样闷着心回到了家,一到家就看到父母正在嘀咕着什么,见我们进来了,就马上起身。 神秘兮兮的。 哥告诉父亲打通了电话,姑姑是真的死了,还说后天就要办丧事。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摆了摆,出了屋,消失在黑夜,我想他去学校找我班主任去了吧,这时,在心里,我打着鼓,暗自祈祷着那个狐狸精没有告密当叛徒。 正忐忑中,mama说,你们洗脚洗脸早点去睡,别耽误了明天起大早,误了过渡的时间。 很多事情真是难以预料的,就象下午遇上了“狐狸精”一样,它的发生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有时让你束手无策,有时让你痛苦不堪,有时让你爆发出一种原始的本能,极力地去想掩盖着自己的脆弱点,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强大与刚劲。 姑姑的死去,父亲像突然遭了袭击似的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这是我在天亮后在渡船上看到的父亲的脸,心里不免涌入了一股悲伤的激流,正如滔滔江水般在翻腾着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是啊,最亲的人悄然无声地走了,怎能不叫人悲伤? 姑姑的遗像高高地挂在灵堂里,音容笑貌犹在,很漂亮,眼睛在看着我笑,我却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姑父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头上有了几缕白发,他是北方人,好象记得是黑龙江人,脸庞端正,身材魁梧。他默默地坐在堂里,见我们来了忙起身打着招呼,喉咙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没看它流出来,也许是倍受失去我姑姑的沉重打击后悲痛欲绝的缘故,让这个身经百战的姑父嘴唇哆嗦着一一地拉着我爸和妈的手颤抖着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