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手术之前

    这段时间阿宁带沈因走过了很多地方，头一次的，她这么认真的去了解一个人，有些时候她会为沈因编织梦境，跟他一起去看看名山大川，去看看他的从前。后来，她会把沈因的灵魂留在人间，让他陪着自己，看看日出日落、看看寻常的烟火气。

    在阿宁心里，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仿佛有个人是专为了她而存在着，时间、四季、日出日落，这些开始变得有意义了，这可真好。

    那大概是半个月之前，阿宁带着开始沈因去人间，让他自由的行走，她对沈因很是放心：“我最近要忙穆老师的事情，所以你就自己在医院里待着，晚些时候我会去找你。”

    沈因也从来不让她失望，不管对外面的世界再好奇，他都不会离开病房太远，生怕阿宁回来会找不到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们一起做梦，也有各自的空间。

    但阿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大概是穆老师康复不久以后的某天，沈因变得有些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那是一个傍晚，阿宁正带他走出病房楼：“怎么这两天都好像不太开心。”

    “他们商量着给我做手术，我听见的。”沈因说完这句话，步伐放慢了一点。

    阿宁倒是很愉快：“做手术是件好事，那不是有很大几率会康复吗？”

    沈因嗯了一声：“很大几率醒来，但是也有风险。”

    “你是害怕有风险所以心情不好吗？”阿宁还是不解，她牵着沈因的手走过传送口——其实鬼魂之间也是无法碰触的，它们没有感知，所以握着彼此的手就好像握着虚空。

    走过传送门，眼前就是地府的三岔口，终年迷雾沉沉的荒芜之地。

    “我倒是不怕风险，就——”沈因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你希望我好起来吗？好起来或者死去？”

    “我觉得那样也好，”阿宁想了想，又笑起来：“你看这里空荡又阴沉，大家也都各忙各的事情，还是活着比较好，死了也不怕，还可以再投胎，重新开始也不错。”

    沈因的目光有点黯然：“是吗？”

    “是啊，”彼时，阿宁并不懂那些情愫，只是觉得想让他更开心一点：“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既然他们最近在做决定，我们就多去看看大夫怎么说，放心吧，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因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今天正是十六，这个时候，沈眠才给沈因求了平安符，虽然只是图个心理安慰，她盼着他能转院顺利。

    明天沈因即将转院过来，沈眠需要过来跟医生商量一下手术事宜和日期。

    白小樱交代了林南要帮这个忙，帮忙找个靠谱的主刀大夫，所以这一天沈眠过来的时候，林南也跟她一起。

    主刀医师是科室高主任，也算是林南的老师，因为知道是熟人，他索性就开门见山：“既然是自己人我也就实话实说，手术难度挺大，风险也大，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肯定会尽力的。”

    “手术的成功率呢？”沈眠问出这句话，高主任有些不高兴。

    “这个不好说，不仅是我，任何医生都不敢断言这个成功率。”他把手里的笔盖一开一合：“不管怎么说一直躺着总不是事儿，做了总是比不做好一些。不过从风险和后续费用上说，这个事情确实应该慎重考虑，和家人多商量商量。”

    沈眠并不知道她咨询大夫的时候沈因和阿宁就在旁边，沈因默默聆听，阿宁默默陪伴。

    “我们都没有家人，我是他唯一的家人。”沈眠淡淡说：“我想好了，这个手术我们做。”

    “别担心，会好的。”沈眠和林南告别了高主任之后，阿宁一直带着沈因在后面，她注意到了沈因的情绪低落，这么安慰他：“能醒来是多好的事，你就可以和你meimei面对面的说话了。”

    沈因沉默着，跟阿宁一起往前飘，阿宁听着林南对沈眠的宽慰，跟她宽慰沈因的话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机会，你也别有太多心理压力。”林南对沈眠道：“小樱她们应该到了，就在长廊上等，中午你们一起吃个饭，保持好心情。毕竟你还得养精蓄锐照顾病人，要走的路很长，别灰心。”

    沈眠点点头：“谢谢你。”她一声长叹：“其实我很想知道哥哥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个手术，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只能靠着感觉去想，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大概愿意清醒过来吧。虽然现实不好过，但也没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