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故地重游

    “她说过你们那里有你们的规矩，她是不该和凡人相爱的。”顾诚望着唐念念，面上带着哀求，大概他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把唐念念当成了狐族长老之类的角色：“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一直在等她回来。我不要生生世世，我只要这一辈子。”

    唐念念不忍探看他的眼神，她甚至都不想对他撒谎，可是她终究得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豆豆希望他好好活着，她是不会做前功尽弃的事情的。

    “你要知道，我们是要修行得道的，怨生爱死对我们来说都是苦厄，除非你觉得她应该跟你好好过一辈子，然后永远流落在尘世里。”唐念念转眸望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哀求一点点变得灰败。

    顾诚沉默着、沉默着。

    “她让我好好活，那她呢？没有我的话……她会过好她的一生吗？”

    唐念念停了停，想牵起嘴角笑一笑，眼眶却有些酸涩：“会的，她会守护着你，永永远远的，所以……就别让她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顾诚皱了皱眉，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无意在旁人面前流泪，别过头快速拭去了。

    “真的会看着我吗？”

    “会的。”唐念念这才露出微笑：“不然我为什么要来劝你呢？她不放心你，也始终爱着你，但是你们有不同的路。她希望你开心，你明白吗？”

    顾诚没有再看唐念念，他别过脑袋，眼泪不停往下流，唐念念有些难过，不知道这是否是让他满意的答案，可是她也只能给他这样的答案。

    “我知道了……”一声长叹之后，他对唐念念说：“告诉豆豆，我不会让她失望，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如果分开了，一个人也要好好过。”

    离开的时候唐念念想着，假若有一天自己不再需要月灼，如果那时候顾诚还需要的话，她会把它送给他做纪念吧。

    一生太漫长了，或许他最多的难过是因为没有好好告别，这次算告别吗？她也不知道，可是至少打这儿以后，他不会再等待她回来了吧。时间会冲淡一切，然后他会遇见新的人、有另一段人生，就像他们曾经设想过的那样。

    唐念念走在夜风里，不知道为何会对这样的诀别如此感同身受，可是须臾她就明白了。

    这或许也是她的未来啊。

    “如果分开了，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唐念念几乎是把台词照搬，跟肖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凯竟然第一次跟她生气了，他像个河豚一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唐念念觉得他很可爱，又有些心疼。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他非常严肃的看着唐念念，瞪得她直发毛：“要是分开了我上天入地都去找你。”

    唐念念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去捏他的脸：“你怎么上天入地啊，告诉我。”

    “还有师父呢，他会帮我的。”肖凯胸有成竹，还是有些不高兴。

    “我今天学会一个道理，”唐念念挽住肖凯的手，希望他不要介意刚才的那些话：“面对永远好过逃避，我解开了一个心结，虽然还是会有新的难过，但是终归是不那么内疚了。”

    “怎么难过了？”肖凯低头看了看唐念念的表情，看她没什么大起大落，也就松了一口气：“不难过，带你吃好吃的。”

    唐念念知道，她的爱情是人世间最平凡的一种，永远不会轰轰烈烈，大概救过肖凯一命就是她为他做过最浪漫的事了，肖凯更不用说，他忙成这样子，陪她吃个饭都已经很浪漫了。

    可是很多时候，平凡才是最可贵的事情，人生的珍贵就在朝夕相处间，就在一饮一啄里。

    相比之下地府就没有这样的风花雪月了，穆成华有意识的时候发现他正置身于一张很柔软的单人木床上，令他紧张的是侧目望去，这间‘旅馆’的床不计其数，每一张上面都躺了正在沉睡的人，他坐起身，发现过道的对面也是一模一样的床，枕头被褥也全都一样，那些半透明的‘人’们都在沉睡，似乎在做各种各样的梦，每张床前面都挂了一个木牌子，有点像医院，不同的是上面的字迹异常工整，就好像刻上去似的。

    穆成华脑子不太清楚，可是他觉得有点紧张。

    “穆老师你醒了。”一个清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吓得一个激灵，扭头看去，才发现离她不远的床边站了个正在木牌子上写字的黄衫女孩，她头也不抬：“你还记得我吗？难道已经忘了吗？”

    穆成华托了托眼镜，他想了好大一会儿，突然间恍然大悟：“阿宁？”

    女孩抬头望着他绽开笑容：“对喽。”

    穆老师皱起眉，又静了好一会儿，他环顾着周围沉睡的灵魂，它们都却少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人间半梦半醒，这一半在塔楼里做梦。这里叫造梦司，阿宁却戏称它为灵魂旅店，因为它上下五层满满躺着沉睡的灵魂们，真的很像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