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征兵处

    虽然说的是要“带去看看”，然而老人在街口就停住了，唐念念注意到拐角的小巷口驻守了两个鲶鱼兵，它们都涂脂抹粉，穿上了人类的衣服，很刻意的向人类的打扮靠拢，可是嘴也太突出、眼睛也太外扩了吧。

    付村长背着手，依旧慢悠悠的：“尽头这边是姹傩大人的居所，平时我们都进不去的，想看的话可以顺着这里看一眼。”

    唐念念放眼看过去，比起热闹的街市，幽静的小道看起来有点寂寞，红砖墙已经有些风蚀了，很显然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时间流逝，它是刻意被做旧的。

    除了感受不到清风朝阳，这里俨然就是人间的样子，它就是一条普通的小路，尽头是扇木门，就像普通的农家一样。

    说一样，也不一样，这里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灵魂。

    倒不是说通常意义上的灵魂，唐念念朝着麻木飘过的行人一望，无奈的一笑，这里的确有太多灵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就好像是在制造一个假象，为海妖提供一个天然的游乐场。

    可惜，这里没有人间烟火，这里也不是真的热闹，就好像一场没有倾注感情的演出，人们怀着恐惧和绝望，要陪一个人演完一场电影。

    真可悲。

    唐念念这么想着，不禁有点哑然失笑：“看来这是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不派人来守？”

    村长没有回答，若无其事的哼着歌向前走，唐念念跟了两步，见离鲶鱼兵远了，村长才解答道：“海底怪物都很厉害，它们智商不高，但是力气大，这种大头兵，十个人都不是一个的对手。除非你会武术，要么就是会法术。”他哈哈笑了两声，路过一家卖炸食的小铺。

    唐念念看着这家没有油烟的铺子，一点食欲都没有：“要是这两样我都会，我就能去服兵役吗？”

    “能，肯定能。”付村长连连点头，笑的满不在乎：“可是他们看到你是女的就会让你走开，再说你没有武器啊，你赤手空拳和铁头鱼打？”

    “我有一个疑问，”唐念念怎么想都觉得不科学：“你们被封闭在海底城里重复着这些工作，只有五十年一次演给姹傩大人看，平时都是自己看。那岂不是很浪费人力资源？你们平时就不去干别的吗？”

    付村长听不懂什么是‘人力资源’，但他结合语境能理解唐念念的意思：“你是说太浪费嘛？哈，他们不觉得浪费，因为人魂对他们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大概他们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你能让你池塘里养的鱼去给你做饭吗？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玩意儿。”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谁敢反抗。”付村长似乎被她的这个想法惊着了：“就是一池子鱼去反抗，两个人也够把你收拾了。”他四下一望，压低声音：“小姑娘，这里比外面还安全些，出了这扇门，外面的家伙每一个都能让你比死还难受，那个送你来的粗指头家伙，姹傩大人有一支，它们是专门给不听话的‘东西’用刑的，之前有人想跑，现在还被挂在刑房里，时不时的就拉出来溜一圈。所以千万别招惹它们，听我的。”

    这一席话说的甚是悲凉，唐念念看到他眼睛里不觉流露的哀怆，心里大概明白这种死不了也活不好的绝望，他们要不断地重复，一直到最后的最后。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你说他们已经来选人类去服兵役了。”唐念念侧头一叹，觉得这话简直是矛盾：“有谁会派宠物去打仗呢。”

    “所以啊，”村长笑得眉眼弯弯：“可能要败了吧，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你是指——”

    “死啊。”村长一展袖子，开心的像个小孩：“真的被攻破了，我就去撞刀口，我就不信魇将军会像刑房里的那些家伙一样留我一命。”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付村长这么求死心切，可是知道了海底正在打仗，唐念念心下还是觉得有些凛然的。战争似乎从来都不会停止，不管在哪里。

    “其实也不用那么开心，”越往前飘灵魂就越多，最终他们通过了喧嚣挤嚷，来到了征兵处。

    “我陪你等会儿吧。”付村长和周围的人互相点头问候——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一边说一边笑：“都拐了几个弯了，怕你回去的时候不认识路。”

    在这里排队的都是灵魂，清一色都是男人，他们对唐念念的到来嗤之以鼻，却又深表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