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又见影桥

    傍晚吃饭的时候唐念念恢复了食欲，她狼吞虎咽吃得飞快，似乎把所有的紧张都用吃来化解。白小樱明白，她不是那么有把握，因为唐念念说：“我只能尽我所能，我是鬼差，又不是方士，也不是神婆。”

    放下筷子以后她沉默了很久，进了房间之后给海妖像上了一炷香才说话：“卿尘时间不多，我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首先我要问问她要什么。但愿她的要求不会太难办到。”

    “只要你尽力而为卿尘都会感激你的。”白小樱这么安慰道。

    唐念念却很果断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让她感激，我是希望她能释怀。”她说罢看了一眼时钟，在床上躺下：“做好思想准备了吗小樱，我要离体了。”

    白小樱点点头，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兴致：“准备好了。”

    唐念念闻言闭上眼，不过一瞬，那个一袭红衣的姑娘脱离了她的身体，站到了床边。

    她望了白小樱一眼，伸手解开了腰间的缚魂袋，她拉开带着流苏坠的绳子，把它放在手掌里摊开。

    一股很淡的雾气，白小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雾，眼看它盘旋着落地，渐渐化为一个几乎不可眼见的虚影。

    那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一袭很有年代感的古装，朱钗云鬓，看起来神韵超然。她的灵魂已经没有颜色，但是较之不拘一格的红衣女鬼，卿尘的衣饰一丝都不乱，她腰间挂着一个木牌——隐约刻着一朵莲花。

    “卿尘，我们长话短说。”唐念念与她相对而立，绯红的衣裙更把卿尘衬的孱弱，她不想耽搁她在人间已然不多的时辰：“这位白姑娘不是外人，你大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我说。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办到的。”

    卿尘略略福一福身，眉目间是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最后的时间，我来跟你讲一讲事情的原委，然后我想请你帮我搭一座影桥，让我进入阿眠的梦中，我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记忆归还。现在，你可以问我了。”

    唐念念略一皱眉：“你为何封存她的记忆？”

    卿尘片刻也不犹豫：“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

    卿尘略一摇头：“抱歉，年岁太远，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可入了梦中，你便可以看到那人。”

    唐念念一声浅叹：“如果可以，还是你讲给我听吧，待你讲完之后，无论我如何想，都会替你搭建影桥。”

    白小樱知道，她们说的影桥是就是托梦，卿尘想为沈眠托一个梦。

    “我借由阿眠的身体多活片刻光景，一是我想多看看名山大川，二是为了信守一个承诺。”卿尘垂手而立，转身看着窗外的苍茫夜色，眉目间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那是无数个转世之前，这里曾是阿眠的家，那一辈子，她就死在这里。长欢，你知道的，阿眠不是我原本守护的人。”

    “我知道，”唐念念的眉目有些黯然：“我怎么会忘呢，你很爱那个人。”

    卿尘牵了牵嘴角：“是，我陪了他好多世，为他挡去灾劫，看他得遇白首之约，结秦晋之好，享天伦之乐，我很知足。但是长欢，你也知道，人命皆有寿数，我虽能为他解难，但却无法阻止天意。那一世，他很年轻便要死去，临死之际，他许下一个心意。”

    唐念念掩饰住心里的怜悯：“我听沈眠说过，他希望有人能照顾他的女儿。”

    卿尘仍然望着夜空，清丽的面容上笑意仍未散去：“是，打那以后，我就转而守护阿眠。”

    “人将死之际的愿望总能成真。”唐念念喃喃说，不由叹息一声：“卿尘，你遗憾吗？打那以后的人世辗转，都无法陪伴你爱的人了。”

    卿尘微微眨了眨眼，旋即淡淡摇了摇头：“人世辗转得遇爱人，又遇挚友，我又有何憾？”

    唐念念很欣慰这个答案，对她露出微笑。

    “那一世，我看阿眠慢慢长大，因我护佑，生活虽苦，可她总算快活无忧。”卿尘眼中闪过一抹真实的欣喜：“后来，她也得遇一人相知相爱，我很庆幸这个孤苦的孩子终于有人怜惜。可……”

    但凡是故事总有转折，这个‘可是’说得容易，可它却饱含了多少人对一生辗转的不甘于无奈。唐念念很庆幸，如今的卿尘没有这种无奈，但愿沈眠也没有。

    “可那人不是凡俗之人，他有着累世的冤亲债主。为了逼他交出什么东西而不惜杀害他的至亲之人，阿眠……就这样死在我面前，那人手段极其残忍，不仅杀了阿眠，还要摧毁她的魂魄——令她永世不得超生。”卿尘攥紧拳头，微微闭上眼，长长的叹息之后，心绪平静了不少：“我几乎拼尽所有力量救回了阿眠的一半魂魄，阿眠所爱的那个男人让我附体，压制她的思想，走得远远的，不要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