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念的手记之二：守护灵与龙息草

    夜晚闲来无事的时候，白小樱和唐念念总会在客厅里打发时间。

    因为之前习惯了一个人，寂静无声的夜会让白小樱觉得孤单，所以她总会打开电视，就算不看也当听个响，屋里有声音也显得热闹一点。

    可是唐念念不爱看剧，在白小樱追剧的时候，她总是在一旁写东西。唐念念专注的样子很安静，一点也不逗比。

    “又写了新的手记？”

    “嗯。”唐念念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我要把阿寻的事情记下来。”

    “你该不会是要在地府搞什么副业吧，要出书吗？”

    唐念念闻言嗤的一声笑了：“我真出书了你会看吗？开玩笑，我只是喜欢写。活得久了有些东西不记下来会忘记的，所以再懒也要写两笔，回头看一看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是好习惯，”白小樱由衷的夸赞她：“我一直想记账来着，但总是搁浅这个计划。”她打了个哈欠：“没办法，天生懒惰讨厌写字啊。”

    “我也要开始写简体字了，总觉得会比现在简单很多。”唐念念啧了一声，感叹道：“人类真聪明啊，生活越来越便捷，现在地府很多程序还很繁琐，如果能简化一下想必方便很多。”

    “地府也要向人间学习吗？”白小樱觉得这个假设很有趣。

    “当然，”唐念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觉得会，毕竟谁都希望提高工作效率。”

    白小樱脑补了一架载满鬼的飞机跐溜一窜，一头扎进地下的场景，觉得还是不太妙。她笑着伸头看了一眼唐念念的手记：“如果你一直在记录回忆，也就是说我也会出现在这个本子上了？可以给我看看吗？”

    唐念念想了想，把本子递给她：“你就按顺序看吧。”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出场啊。”白小樱哼唧了一声，颇为不满。

    唐念念瞥了她一眼：“难道你的重点不该是通过这个多多了解我吗？”

    “也是，”白小樱愉快的接过手记：“我要看！”

    【因为职务变动，我已经很多年不曾来过人间，这里已经换了模样，少了战争，有了高楼和长桥，有时候，我很喜欢抬头望见夜色中楼层掩映下冒出的那弯月亮，它变得又大又亮的时候，总会让我想念雪泽谷。在我的记忆里，那里有许多路、许多人、还有一地荒芜的繁华。

    我此刻所在的地方叫忘川，水绕寒江，永远是夜晚。

    带我来到忘川的是卿尘，她是我认识的第一只鬼，我死的时候，是她带我走过黄泉路的。

    后来，我也成了鬼差，按照辈分来说，她成为了我的老师。

    我很喜欢卿尘的歌声，我觉得那是忘川最动听的声音。她每次唱起那首歌，忘川的河流里都会亮起无数荧柔的星火，那是已经死去人类的灵魂。彼时，我们坐在忘川河畔，我感叹：人类的灵魂真漂亮，像他们夜晚的星星。

    卿尘仰起头望着那些点点滴滴的光芒，摇了摇头：他们真可怜，那些星星，一定有很多都很年轻，人间那么好，他们一定不想这么早来这里。

    就好像我。我笑着对她说：我也是年轻的灵魂，说起来我所有的不甘心，大概就是因为太年轻就死去了。

    往返人间的时候，我们带走过形形色色的人，时光流转，灵魂汇聚成川，那些过往都成了传说，人寿将尽时，我们能带去的唯有别离，无论是王孙贵胄还是布衣百姓，灵魂都是一样的颜色。

    这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也是他们一世记忆的终点。

    当看到他的时候，卿尘却不忍带他走了。她说，他一定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没来得及看过。

    然而，鬼差是不能有个人情感的，这个道理她该比我懂。

    卿尘说，她是一个守墓人。彼时，她站在河岸边，柳树依依送暖。

    卿尘说，我并不后悔来过，我也不会后悔离开。

    卿尘说，他是个孤独的人。他等了几辈子，现在换我来等他了。

    那时的我不甚懂得，只是从她如水脉脉的眉眼中明白，她遇见那个人，便从此不会随我回去了。

    人间的夜色总是寒凉的，卿尘远远看他，看他站在最高的宫墙上，伸手接一只萤火虫、看他在苍茫的夜色里面对我们都不曾到过的方向，用竹哨吹起一支孤清的曲子，点点滴滴，沉寂了山河。

    我说：带他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卿尘总是摇头：“再等一等吧。”她说。

    这一年的夏天，暖意来的特别迟，而卿尘寸步不离陪着他，即使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

    卿尘说，他是孤独的。他心里装着百姓和天下，让他这么早离开，实在不公平。

    我叹气，说卿尘，再迟的话你会错过时间，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她微笑，轻轻抚过我的头发，眉目宁静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