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恐惧的气息(二)
完全的黑暗。静止的呼吸。钱道空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极度可怕的空间之中。而他。却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挣脱空间。 就在光亮消失的前一秒。钱道空清楚地看见床上的那个“小雪”坐了起來。 而现在。他却除了一片无法驱散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为什么还不睡……” 床上的人重复着相同的话。然而。这次的声音却变得严厉了一些。就好像一个家长在质疑迟迟不睡的孩子。但声音却倍显严厉。 这句悠长的责问简直如同赛场上的号令枪一样传入钱道空的耳朵里。钱道空的脚竟然要比大脑反应还要快。几乎是他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轰的一声推开了房门。踉踉跄跄着疯狂地冲出了卧室。逃入了更浓稠的黑暗之中。 现在。他已经拿回了窃鬼灵囊。已经再也不用顾忌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的潜意识里。那自心底燃起的恐惧却一直在告诉他。快跑。快跑。你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快点跑…… 钱道空张牙舞爪地扑倒在门口。迅速摸索着门把手。那原本轻松能够打开的防盗门此时竟然比上了锁的保险柜还难开。钱道空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打颤。手也已经不听使唤。而这门偏偏傲娇着像个撒娇的孩子。任凭钱道空怎么扭动它都沒有任何反应。 钱道空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快要立成了一根根小针。手却越來越不听使唤。真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将门反锁。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镇定下來。可他的心脏就好像注入了兴奋剂一样。狂跳不止。 好不容易。钱道空终于打开了第一道门锁。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微弱的气流从身后飘至耳畔。紧接着。一声缓慢的吱吱嘎嘎的地板被踩踏的声音也传了过來。 钱道空很清楚这应该是假的“小雪”已经从床上走了下來。 吱吱嘎嘎的地板声由远及近。已经來到了客厅。钱道空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强迫自己用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的手去艰难地扭开第二道锁。 森森然的寒气笼罩着钱道空的身后。钱道空也终于打开了房门的锁。 顿时。钱道空感到了重获新生般的激动。但他身后的危险却一刻也沒有减少。 钱道空哗啦一下推开了房门。甚至來不及去回手关上。因为……他明显感到当他冲出房门的刹那。一双冰冷的手已经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头。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钱道空发出的咕咚咚声音。这是黑暗的长廊。依然晦暗如初。只有微弱月影投射进來。此时甚至连电梯的按钮光亮都已经不见。 钱道空凭记忆摸索到了电梯旁边。疯狂地乱按后却沒有任何反应。他只好三步两步冲到了楼梯口。他第一次惊奇地发现。这么长的楼梯他竟然能够两三步就从上面跳下來。 钱道空不顾一切。开始在黑暗中玩命地狂奔。每跑到一处拐角。都要拼进全力才能拉扯住那冰冷的楼梯扶手才能保持平衡。使得楼道内传來一阵吱吱嘎嘎的摇晃声。 此时此刻。钱道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拼了命的跑。绝对不能回头。仿佛他只要一回头。身后就会突然出现一只魔爪将他拖入地狱之中。 钱道空连喘气的力气恨不得都用在飞奔上。但他身后那如影随行的恐怖气息却丝毫沒有减少。因为钱道空跑的太快。让钱道空已经无法辨识周围的景物。伴随钱道空的只有蹬蹬哒哒的脚步声。和一道道黑暗之中不可辨识的错影。 “扑通……” 钱道空不可遏制地狂奔。却突然间脚下一滑。不知道踩在了哪个混蛋扔在楼道里的可乐罐子上。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撞在了墙上。脚踝也被崴的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钱道空暗骂一声。一边揉着脚踝。一边努力要握住楼梯的扶手。可就在钱道空刚要站起身的时候。他却感觉一阵森然地凉气从身后逼近。随之而來的还有一阵节奏很快的高跟鞋声正逐渐靠近。 钱道空的神经如同过电了一般。头皮都快全部炸开。身体也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因为钱道空已经清晰地感觉得到。这个穿着高跟鞋的人就在钱道空身后的楼梯缓台。正一步一步地逼近钱道空。以它的速度。钱道空现在一瘸一拐地基本是不可能逃走的了。 钱道空咬紧牙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全力挪动自己的腿想再次朝楼下奔跑。但钱道空刚刚起身。还沒等迈开步。身后的高跟鞋声已经近在咫尺。并在钱道空的背后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他简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这一口气沒有上來让钱道空差点憋死自己。 不行了。只好一战了。钱道空从怀里掏出了窃鬼灵囊。 “喂。怎么你这么晚來这里。” 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从钱道空身后传來。钱道空习惯性地扭过头。 等钱道空看清楚后。心情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惊异。因为这个在走廊里问钱道空话的这个人竟然不是刚才房间里的“小雪”。竟然是……女警官夏睿瞳。 楼道的窗户缓缓投进月色。夏睿瞳逆光对着钱道空。月光下的她模样并不清晰。但因为距离很近。钱道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仍然穿着制服。月光从破裂的窗户缝中投射进來。像是一缕银波在她的身上流动。她那冰艳的脸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神色。眼睛却有着说不出的清澄。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可就是这样一双好看而纯洁的眼眸。此时却透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可怕与冷酷 “因为这里是……你是谁。”钱道空颤巍巍站起了身。沒有回答夏睿瞳的质疑。而是突然反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題。 但钱道空突然明白过來。这个问題。正是他此时发自内心的疑问。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女警官虽然长得跟夏睿瞳一模一样。但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呵呵。你在跟我装糊涂么。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她微笑着回答。又向下走了两个台阶。钱道空们之间的距离更加靠近。 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向下走。钱道空就向后退。明明钱道空可以确认她不是房间里那个家伙。但钱道空却仍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 而最让钱道空感到不对劲的就是她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听上去却那么渺远。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你为什么跟着我。” 夏睿瞳眼眉轻挑。不屑地说: “因为我怀疑你是杀人犯。” “沒错。你就是近日里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夏睿瞳低声自语。声音依然空灵。 就在钱道空倍感愕然的时候。夏睿瞳却突然掏出了手枪。厉声呵斥道: “不许动。把手举起來。” 突如其來的恐吓让钱道空本能地举起了手。窃鬼灵囊竟然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虽然此前钱道空也经常能够在电视上看到犯人被用枪指着的画面。甚至也看过很多真实的场景。 但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这种感觉还真的难以言表。黑洞洞枪口就以这么近的距离停留在你的额头上方。只要对方轻轻按动手指。子弹就会脱膛而出。立刻取走自己的性命。 钱道空明知道夏睿瞳只是拿枪恐吓自己。根本不可能真的开枪。但他还是本能地按照夏睿瞳的说法。乖乖将手举了起來。自觉地抱在了脑后。缓缓蹲了下來。 此刻。钱道空的心情反而稍微放松了一些。虽然想不通夏睿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毕竟把自己交给警方总比被屋里那个莫名其妙的怪物给追上比较好。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你。我听你的。”钱道空笑呵呵地望着眼前这个面沉似水女警官。信誓旦旦地说。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女警察一只手举着枪。从腰间掏出了手铐。这幅样子倒还真有点像是夏睿瞳了。 钱道空打消了心中的怀疑。主动地把手递了过去。 冰凉的手铐咔嚓扣到了钱道空的手上。然而。周围的黑暗却在瞬间变得浓郁起來。钱道空突然感觉不妙。眼前一黑。夏睿瞳的身影竟然突然间消失了。 而就在他面前。夏睿瞳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惨白怪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白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了楼梯扶手上。露出了里面那不辨血色的手。 天啊。哪里有什么夏睿瞳。刚才给自己扣上手铐的竟然就是房间里那个诡异的女人。 钱道空惊恐莫名。大脑已经完全被恐惧抽空。他已经來不及去思考。立刻从地上捡起了窃鬼灵囊。艰难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鬼灵卡。 然而。钱道空还沒等使用。鬼灵卡竟然砰的一声爆燃起來。紧接着。窃鬼灵囊竟然也跟着一起燃烧。钱道空感受到了火焰的灼痛。立刻松开了手。而窃鬼灵囊却一下子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 钱道空这下可彻底吓傻了。但他还好反应比较快。立刻强忍着剧痛。撒丫子地开始狂奔。楼梯上方的“小雪”也哒哒哒地下楼。就这么如影随形般粘着钱道空的脚步。 已经下了三层楼。从这里跑下去。一定就能出去了。 钱道空心中暗想。 然而。当钱道空猛然抬头去看楼牌。不由彻底绝望了。 自己竟然还在四楼。 钱道空虽然惊恐。却不得不继续狂奔。他又跑了足足四层。却还是沒能跑到一楼。每次抬头。他都发现自己所在的楼层竟然还是四楼。他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层楼都沒下去…… 天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钱道空彻底绝望。但心中那疯狂蔓延的恐惧却强迫他继续狂奔…… 死亡的追逐。在这个楼道里毫无症状地展开。 “站住……”身后“小雪”幽幽的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语气虽然沒有任何起伏。但却让人心里发寒。 站住。我他吗现在站都站不住。 钱道空心中大骇。哪里顾得上聆听这恐怖的声音。疯狂地跑着。 钱道空脚踝的扭伤越來越痛。手腕上的手铐更让他无法保持平衡。但他的速度却越來越快。可是…… 他身后的“小雪”却不慌不忙地往下走。就像是闲庭散步一般。这反而更增加了钱道空的心理压力。因为钱道空虽然一直不敢回头。但他却能真切感到钱道空俩的距离并沒有不断拉远。而是越來越近。 这让钱道空觉得她就像是一个拴在钱道空身后的风筝一样。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而那股冷气森森的感觉也并沒有因为钱道空的狂飙而减少。 越來越近…… 她已经越來越近了…… 钱道空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却无法听到她的呼吸。 黑漆漆的沉闷空间。让钱道空感觉再不加快脚步就会被这无尽黑暗所吞噬。钱道空这才发现。原來能够让一个人专心致志干一件事最有效的方法。那就莫过于恐惧。只有这种死亡的威胁。才会让人迸发出强大的动力。 每一次跑到拐角时的手与扶手摩擦力都让钱道空的手火辣辣的疼。但似乎仍然对钱道空的速度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直到最后。钱道空已经根本无暇去看那不断重复的四楼标志。他只想尽可能地往下跑。尽可能地延长与她的距离。 然而。出乎钱道空意料的是。最后他竟然真的狂奔到了一楼。看到了楼道尽头那透着光亮防盗门正岿然立在眼前。防盗门窗的方孔使得淡淡的月光从那里投射进來。简直就像是无数满含嘲弄的眼睛。 钱道空兴奋不已。就差沒激动得哭了出來。 狂奔的钱道空几乎是整个人直接撞在防盗门上的。轰隆一声差点直接撞倒这扇脆弱的门。钱道空紧紧贴着冰凉的铁门上。钢铁的味道充斥着钱道空的鼻腔。 哒哒哒……哒哒哒哒…… 它的脚步声越來越近。这声音从钱道空的头顶逐渐移到身后。牵动着钱道空的心弦。钱道空的手已经跟马达一样不停颤动。但防盗门却仍然毫无反应。锁扣也竟然在这个时候脱扣了。里面的锁簧无论钱道空怎么扭动都无法搭在正确的位置上。 夜里的冷风从门缝之中疯狂地涌入。吹得钱道空手背上的汗毛全被激的立了起來。 “你为什么要逃跑。”它再次质问钱道空。 钱道空沒有回答。依然疯狂地扭动那脱扣了的防盗门锁。 那个房间里的“小雪”已经走到他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正逐渐向钱道空靠近。它那白色的睡衣在黑暗之中显得特别扎眼。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里面那惨白的脸。 它就这么一点点飘到了钱道空的身后。钱道空很清楚它现在就在离钱道空不到两步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却沒有继续逼近。 钱道空更加用力地扭动门锁。但因为手铐的原因。动作十分吃力。加上手心出汗。手变得更加湿滑。甚至连门把手都已经握不住。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为什么会这样。钱道空从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題。可是却一直沒有答案。或许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晚的放纵过度。让他现在的身体比较虚弱。所以才会对这些妖魔鬼怪无比畏怯。 “跟我回去。否则我会杀了你。”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荡。 杀了我。它说它要杀了我。 如此静谧的走廊中。钱道空自然沒有听错。他瞪大了眼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 白衣女人的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一下子戳进了钱道空的心脏之中。钱道空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但他仍然不敢回头。手仍然机械式地扭动着。带动着手铐哗啦啦作响。 最终。钱道空放弃了开门。因为。他知道这门根本打不开了。 他鼓足了勇气。怔怔扭过了头。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钱道空说完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因为自己竟然说出了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台词。而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说完这句话之后。基本都会被杀手干掉。 而且杀手还会在临动手前告诉他。反正你死定了。那我就让你知道我是谁。 不过还好。这不是电影。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來帮你的。” 它的声音依然冰冷如旧。但钱道空并沒有想到它竟然会这么爽快而明确的回答自己的问題。不过。傻瓜才会相信。这么可怕的女人会是过來帮自己的。 虽然钱道空和她离得很近。却依然无法看清楚它的面庞。因为它和黑暗几乎是一体的。只有那长发之中毫无血色的皮肤才能让钱道空依稀觉得它是一个人类。 “你不会认错人了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助”钱道空怔怔地回答。大脑也开始飞速地搜罗自己的记忆。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这样一个的怪异女人。 钱道空面前的这个诡异女人缓缓抬起了她的手。沒有继续说话。似乎等待钱道空做出决定。是继续开门然后被它杀死。还是现在再跟它回到房间之中。 沉默了好久。对峙却依然沒有结果。 最终。钱道空还是妥协了。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诡异的女人: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帮我。至少要跟我先说清楚啊……” 钱道空说话的时候。感觉喉咙特别的紧。声音也忽高忽低。话语也尽量简短。生怕触犯了她。 女人依然伫立在浓稠的黑暗之中。沒有回答钱道空。只是轻轻转过了身。开始慢慢向楼上走去。显然她已经看破了钱道空的心思。知道钱道空已经决定会跟她回去。 “回去我会告诉你。”女人冷冷回答。 钱道空先是一怔。随后战战兢兢地跟在女人后面。就像是一个被押着的囚犯在赶赴刑场。钱道空就这么跟着她慢悠悠的向前走。沒敢继续问她什么。因为钱道空知道她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或许现在在这里似乎并不合适。 女人走在钱道空前面。虽然看似步伐很慢。但却比钱道空快了一层楼的距离。 钱道空胡思乱想着跟着她。并且在三楼捡起了那刚才已经燃烧过的窃鬼灵囊。窃鬼灵囊依然有些发烫。但似乎并沒有烧焦。 不知不觉间。钱道空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然而。他前脚刚踏入卧室。却立刻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