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果香吐司
新来的助理叫钟尹，是个胖乎乎有着小圆脸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喜庆，像是大年初一早上要吃的汤圆。【】 说起钟尹，真是个手脚麻利的好姑娘，纪珺心没在拍戏的时候，她跟着纪珺心跑前跑后，拿衣服拿包，盯化妆盯服装，务求事事无恙。纪珺心上场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儿看着，顺便跟剧组的工作人员说说话。姑娘虽然胖乎乎，但是长得不错，圆溜溜的很喜庆，嘴巴还甜，一会儿就跟工作人员混熟了。 乔如柏这次送来的这新助理，米红豆上一世也是认识的。 上一世，钟尹大概是在五年后，和米红豆差不多的时候加入了穹宇。那时候纪珺心都息影了，钟尹跟的是鲍月荞。钟尹刚进穹宇的时候，也是这副胖乎乎的样子，凭着模样喜庆嘴甜还会做人，很快和穹宇里的老人熟了起来。 其实上一世米红豆那会儿除了拍戏就是努力和纪珺心混成饭友，别说钟尹了，就是鲍月荞……她也不太熟。关于钟尹的事儿，倒是白唐没事儿的时候跟自己八卦说出来的。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大概就是钟尹。别看人胖乎乎的，有点蠢萌的样子，可穹宇好些人和她开开心心聊了一通，最后心情也很好，可仔细想想，原本想从钟尹那儿探听的鲍月荞的事儿半句没问出来，自己这边儿反而被挖去了很多料。扮猪吃老虎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了。偏偏钟尹有本事，下回还让人心甘情愿地聊上一聊。当时钟尹跟着鲍月荞，可以算是里里外外一把抓，什么事儿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让当时带鲍月荞的经纪人又是开心又是郁闷。事儿少了，开心啊，都快没事儿了，当然郁闷。 米红豆看着，乔如柏提前了这么多年，把钟尹找来给纪珺心做助理，也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之前陆高诗被踢走，沈竹又出了问题，小张……也难说。纪珺心的身边空了这么久，看来乔如柏也的确是一直在想办法。一个能干的助理好找，一个能干又知根知底的就难了。 现在的钟尹看来，比当年进穹宇时青涩了不少。只是做起事儿来，倒是如当年一般认真细致，想来若是给她点时间成长起来，一定给纪珺心帮上手。 米红豆深知乔如柏能把钟尹从茫茫人海中提前找回来，一定是费了不少心。结合上一世的经验，米红豆也的确觉得钟尹来做纪珺心的助理，挺合适。只是，随着钟尹的来到，米红豆也越发觉得，从前只有自己照顾着纪珺心，两人一同生活的日子，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说来钟尹还挺会做人的，虽然当了纪珺心的助理，但是因为纪珺心房里还住着米红豆，所以在纪珺心表示需要些私人空间之后，钟尹回了酒店都是自动消失的。之前纪珺心没助理，早餐蹭白唐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和米红豆一起吃，钟尹也都没干涉，到点儿就乖乖自己啃盒饭去。平日里认认真真跟着纪珺心鞍前马后，嘴甜，但却不会像沈竹那样刻意跟纪珺心套近乎。 这样的助理，真当是不错了。 只可惜，米红豆对钟尹的好感持续了还没几天，就如泡沫一般，啪地一声，碎了。 米红豆对钟尹好感的消失，并不是因为钟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恰恰相反，是因为钟尹做得太好了 作为一个助理，钟尹能说会道，能搬能抗，任劳任怨还挺机灵，真是已经相当不错了。结果，她还能做得更好 某天下午拍戏的间歇，按惯例，白唐从包里掏出了些茶水点心给纪珺心，然后，钟尹也掏出了一包点心，笑着让大家一起尝尝她的手艺。 钟尹拿出来的点心其实很简单，就跟米红豆上次做的黄油蒜香烤面包差不多。只不过，她是做的甜口的黄油烤吐司。 甜口的黄油烤土司，应该是用吐司切成一个一个的小方块，在烤前用黄油涂抹均匀，再撒些砂糖在上面，烤一烤，就是有着金黄□□人光泽的小点心了。 只是钟尹做的黄油烤土司，吃在嘴里，却不是一般的味道。小小的正方形面包块，正好是贴心的一口一个的大小，酥脆却不会掉渣。除了黄油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米红豆能吃出应该是放了柚子或是柠檬之类的水果，可如果是刷的果酱，这吐司吃起来就不可能是这么酥脆的口感了。所以米红豆猜，应该是放了水果粉之类的东西。 身怀厨艺的米红豆还能靠猜，被这种新鲜的口感征服了的纪珺心就直接问了。结果钟尹的答案是……做的时候，用自制的水果糖粉，代替了食谱上的砂糖，所以吃起来，有黄油香也有水果香，香而不腻。而后，更是贡献出了许多块钟尹牌自制水果糖。 于是……米红豆对钟尹的好感，就如泡沫一般碎了。 这叫啥来着，嗯，一山不能容二虎啊 本来嘛，临近杀青了，米红豆越来越舍不得和纪珺心分开。这时候，杀出来一个以后能天天陪着纪珺心的人，米红豆原就有些小小的嫉妒。这个人很能干也就罢了，好歹以后能多看顾些纪珺心，结果这家伙做吃的也这么厉害 米红豆有一种，杀青之后，纪珺心就再也不需要她了的感觉。 最讨厌技能重叠什么的了 米红豆对钟尹有些小小的嫉妒，更多的却还是觉得以后纪珺心有这么个人照顾着……总是好的。 不过，有一次米红豆不经意地问了问纪珺心对钟尹的感觉，后者居然回答……还行吧。 一个几乎全能的助理，为何得到雇主的评价是还行吧，米红豆是真心不懂。不过，竟是有些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呵，这其中的缘由，米红豆当然不懂。 钟尹这么能干，纪珺心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到。可问题是，钟尹来的第一天，纪珺心带她在屋里转了转，顺便吐槽了一下浴室那会掉下来的帘子。结果，没过几个小时，钟尹也不知道是怎么去说服酒店的老板的，立马就有人来，把米红豆辛辛苦苦用双面胶透明胶层层叠叠粘好的帘子拿下来了，然后把玻璃门用不透明的水墨图样的贴纸给贴好了，还贴心地在玻璃门内部添加了一个可以扣住的内锁。 说好了的这浴室是老板最喜欢的设计之一呢？说好了要打造那种一进来一眼看去整个浴室闪闪发亮，没有阻挡，清清爽爽的风格呢？为什么之前自己和米红豆提不行，钟尹没一会儿就搞定了？ “这样就不怕帘子掉下来了。要是人在里面，还可以把内扣扣上，这样就不担心有人在外面不小心拉开拉门。”钟尹贴心地说着。 面对这么给力的助理，纪珺心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对不起，我就是想帘子掉下来啊我就是想直接破门而入啊这样么…… 纪珺心也只能心塞着表扬钟尹的工作能力了。 有些人那么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那么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且不论钟尹的出现，给纪珺心和米红豆的生活带来了多少的改变，剧本依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拍越薄。 很快，就剩下了最后面的几场戏。 重回宫廷不过四年，皇帝旧伤复发，没来得及立下遗诏就驾崩了。朝堂之上，因有人重提当年皇后走到台前主动投降一事，觉得皇长子由皇后教导长大，将来必会被皇后掌控，姬家天下终要姓秦。于是朝中分作两派，分别拥立苗芊叶的皇长子和朱淑妃江朵饰的皇二子。皇后为让苗芊叶之子顺利登基，主动饮下□□，自尽。 这天要拍的，就是倒数几场戏中，几乎可以算是最重要的一场皇后自尽，苗芊叶奔赴阻止，却没来得及的戏。 米红豆喝药自尽的部分，拍得挺顺利，晃掉气的可乐，虽然不好喝，但是也不是太难喝，总比喝酱油强。 只是到米红豆躺到床上，装尸体。开始拍苗芊叶奔赴中宫，却连皇后最后一面都未曾来得及见到的戏时，却不是特别顺利了。 按剧本所写，苗芊叶得到消息，立刻就奔赴中宫，结果一路闯进皇后的寝室，却只见青天白日，床上的帘子却被放下，跌撞走近，就见床沿处一抹鲜红的血迹。苗芊叶颤抖着手，慢慢撩开帘子，只见皇后静静躺在床上，床边还有不少似乎是皇后饮毒后吐出的血。苗芊叶慢慢地伸出手去，凑近了皇后的鼻前，而后无力地垂下手，踉跄着退后数步，跪倒在了皇后的床前，全无形象地发出了一声悲戚到了极点的哀嚎。 纪珺心这段戏其实拍得挺顺，中间也没有打顿的地方。只是第一遍演下来，潘导总觉得差点味道。 潘导把刚才的那场戏回放了一遍。 若分开看，得到消息后急匆匆奔来的慌乱狼狈，纪珺心演得不错。一路闯进皇后寝室的急切，也演得很逼真。到了寝室之后，无论是看见放下帘子的床铺时，短暂的愣神，还是上前时急切又犹豫的模样，又或者是撩开帘子时手上的颤抖，这些细节，有些都没在剧本里细写，但是纪珺心把握得非常好。而后看清皇后已死时，一开始的不信，质疑，求证，和后来的悲切，都很符合剧本里写的模样。就是最后一声哀嚎，也足以让人听出其中的悲伤。 明明一切都像剧本里写的模样，甚至很多地方，纪珺心表现出来的，比剧本里写的还要好。可是潘导，就是觉得差一点儿。 潘导作为导演，需要把控整部剧的剧情的顺畅，细节的丰富，乃至于情感的贯穿。一部戏，拍了好几个月，已近尾声。潘导可以说，已经吃透了这部戏。 的确，纪珺心的表现很好，刚才的那场戏，如果当做过了，就算是上映时，别人也挑不出毛病。可是，潘导觉得不该是这样。在潘导看来，这场戏，是《皇室秘录》里很重要的剧情点，同时，它也应该是《皇室秘录》里，一个感情的爆发点。甚至从潘导自己的感觉来看，这场戏的感情爆发，应该要强过之前以为皇帝死了，和皇帝真的驾崩了这两个悲剧点。 嗯……好吧，虽然按道理来说那两个悲剧点情感应该爆发得最强。可是……这部戏拍到现在，潘导觉得这场戏，才是这部戏的亮点。虽然……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潘导的导演直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正因为潘导十分看重这场戏，所以纪珺心不错的表现，在潘导看来，就是还不够了。 说来，台词说错，动作做错，甚至情绪不对，感情不到位这些缺点，导演说得出，演员就能改得了。可要是导演觉得，差点味道，那演员可就难改了。 潘导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也没说太多。只说这一场戏很重要，自己准备再多拍几条，以便做后期的时候可以多点素材用作处理。然后和纪珺心聊了两句，示意她再多投入一些。 于是拍第二条时，纪珺心的确是多投入了不少。无论是奔赴时的急切，还是进寝室后的心有畏惧，又或者是最后的悲切，纪珺心在演时，都多用了几分力气，将急切，畏惧和悲伤的情绪都向上推动了不少。 与之前拍的第一条相比，第二条的情绪爆发力显然强多了。 然而，潘导依旧不是很满意。 有些直觉，只是直觉。有些感觉，只是感觉。这种来自于人自身的体会，本来就很难与人说清楚，更别提让人在短时间内去了解改进。 潘导不是蛮不讲理的导演。这会儿这场戏明明没问题，只是达不到他心中的高度，他虽然急躁，但是也不会随便把气往别人身上撒。 “哎，情绪爆发力已经很强了，再爆一些，演起来就要像神经病了。”潘导坐在屏幕前愁眉苦脸，自言自语。 而后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许久没出现，已经让人感到有些陌生的声音。 “怎么，这场戏不是挺好？”刚刚从江城赶来的乔如柏，刚好赶上看到潘导在屏幕上重播刚才这场戏第二次拍摄的内容。 潘导被突然出现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乔如柏，难怪人都走到身边了，也没个工作人员提醒一声。 “是，挺好。”乔如柏的到来，并不能安抚到急躁却有力无处使的潘导，“可是我总觉得差点啥。之前以为呢，情绪的力度还不够，爆发力不够强。可是让纪珺心加大情绪上的表演，虽然看着是更强了一些，但是还是不是我要的感觉。” “我看着挺好。”乔如柏看了看像是吃了苦瓜一脸愁容的潘导，劝道，“我看这条已经不错了，能过了啊。” 潘导摇头：“不行。” 乔如柏也是无语。 说来，乔如柏就是知道今天要拍小皇后死的这场戏，才扔下了江城一堆等她处理的事儿，特地一大早就爬起来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的。结果到了，一看，呵，这场让她有些放心不下的戏已经结束了。 眼见着这场戏已经安安全全，没波没折地拍完了。乔如柏还有点儿庆幸呢。结果潘导在那儿坐着左思右想了一番，大手一挥，还是不行，再拍。 这一拍，就连拍了好几条。 虽然潘导已经说明了是这场戏很重要，为做后期时多储备些素材才再拍几条。可是条数拍多了，大家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一条条的，次数越来越多，不像是储备素材，倒是像ng了。 可这条数拍多了，潘导也渐渐地从一开始的直觉，感觉中，摸出点儿门道来。这差在哪里，潘导总算是看出来一点了。 “小纪啊，你这感情，还是不够真。”潘导把纪珺心叫到一边，温和地说道，“不是我之前说的情绪不够，也不是后面爆发力不够。而是不够真。怎么说呢，就是演和真的区别，你知道吧？” 纪珺心点点头。 最喜欢这种悟性高又听话的演员了潘导按捺着心中的急躁，继续耐心地开口：“所以一会儿咱们再拍一条，就当你真的是苗芊叶，然后失去了一路扶持走来的小皇后，你感觉感觉，不要只靠演，感情上要带着点儿真，要更入戏一些。” 潘导虽然是把纪珺心叫到了一边说话，但放心不下的乔如柏，和有些担心纪珺心的米红豆都跟过来了。 这会儿听潘导这么说，乔如柏忍不住了：“演员不就是演戏吗？演得好就行了，要那么真干什么。” 潘导倒是没因为乔如柏反驳他而有什么不满，只是解释道：“如果这部戏，从开始，一路都是靠演。那么我当然不会单独在这场戏提出让她更真一些。关键就是，这部戏，纪珺心和小米，甚至是姜凌凌，无论是之前的宫廷戏，还是后来的庄子戏，其中感情上的真，是要多过演的。既然之前都是如此，那么没理由在这场这么重要的戏上，就落了败笔不是？能不能把这部戏再拔高一截，我可以说，就看今天这场戏了。” 作为一个知名老导演，潘导的话说到最后，还挺掷地有声的。乔如柏一时没办法反驳。 见此时气氛不妙，原本就有些担心纪珺心拍太多条会不会状态反而不好的米红豆，轻轻拉了纪珺心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没事的，不就要真一点嘛，一会儿我再弄碗没了气的可乐在你面前喝一喝，然后倒床上，再演一回毒发。你就当我真的挂了，试试看能不能更入戏一些。” 本来嘛，米红豆说这话，一方面是为了调笑一下缓解一些这会儿有些尴尬的气氛，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帮助纪珺心快点达到潘导说的要求。毕竟这种情绪起伏比较大的戏，连续拍的条数越多，人就越累，越拍到后面，人的状态就会越差。再多拍几次，很有可能反而没有前面的效果好了。 米红豆也是一时着急，出于好心。可是听在特地为这场戏赶来的乔如柏耳中，就是那点燃**桶的小火苗了。 “呵，要真是吧。”乔如柏嘴角上扬，冷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米红豆的肩膀，“来，jiejie告诉你什么叫真。” 乔如柏伸手将米红豆一拽，直接将她拉向不远处她刚躺过的那张床。 纪珺心总觉得哪里不对，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嘴唇微动似乎要开口劝说乔如柏什么。 这时候，乔如柏却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迅速回头，“你就站那儿，别过来。” 乔如柏的语速很快，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肃。乔如柏从未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纪珺心说过话，纪珺心一时愣住，这一耽误，乔如柏就把米红豆拉远了。 见乔如柏没对米红豆做什么，只是把她拉去了之前米红豆躺着装尸体的床边，让米红豆躺下，纪珺心也就没再跟过去。 “躺好。”乔如柏拉着米红豆走到床边，将她按坐在床上，然后如此说道。 “你……”米红豆有些迟疑地看着乔如柏，她这是要发什么疯。 “你不是想真一些吗？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敢……怎么敢让她当你真死了。”在纪珺心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乔如柏带着冷笑，低声对米红豆倾吐而出的话语，仿佛带着再也无法抑制的怒气，甚至因为这恼怒，连话都说不太顺了。 乔如柏的话说得有些朦胧，又似乎意有所指。米红豆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开始狂跳，人也有些愣神。于是乔如柏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把她推倒在床，还粗暴地向下抹了一下她的眼皮，帮她合上了眼。 黑暗中，米红豆听着乔如柏走远的声音。 乔如柏离开了，明明米红豆可以起身，她却没有…… 米红豆似乎猜到了，乔如柏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