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苦心人，天不负

    然而幸福可能就是一种习惯。

    快要到过年的日子，大亚湾煤矿每天日复一日不停地重复着地下的工作。

    那些日子，少平除过下井和复习功课，他很享受和惠英嫂、明明呆在一起的时光，相互照顾，内心简单平静，不去想太多。

    然而，当从秀的来信中得知她已经向学校递交了来大牙湾医院工作的申请时，少平感到了一阵眩晕。

    他知道，这种抉择对于秀来说，可能决定着一生的命运，而对爱情未知的自己，可能带给秀的是莫大的辜负和伤害。

    所以，少平下定决心，在自己考试结束后，就立即前往省城，和秀说开这件事。他马上给秀回了一封信，“严令”秀撤回申请，等着自己，自己另有安排。

    这次高考对于少平来说，同样可能决定着一生的命运。

    他报考了省煤炭工业学校、省电子工业学校和渭南工业学校三个志愿，虽然这三个学校都是中专，但都和铜城矿务局有着定向委培的协议，每年都在铜城各大煤矿有若干招生名额，一年脱产学习加一年实习，毕业后仍回煤矿。因为不仅分数线比统招要低一些，而且学成归来就将是干部身份了，所以，每年的竞争都十分激烈。大家用尽各种“手段”，都为了成为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

    终于考完了，少平感觉像是被扒了一层皮，虽然雷副区长极力向组织推荐自己，但他仍然心里没底，（事实上，就像当年在村里做秧歌戏的总导演一样，少平的组织和管理才能已经引起了矿务段领导的注意）。他从内心感谢惠英嫂，感谢明明，是他们的支持才使自己熬了过来。冥冥中，他对她们有种亲人，不，比亲人还要亲的一种感觉。他想拥抱惠英嫂，拥抱明明，拥抱小黑子......

    考完后，少平没有耽搁，第二天便动身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当少平在火车上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和秀解释时，小平房里的惠英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惠英嫂已经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因为儿子，也因为少平。但她感觉，自己又将进入另一个阴影，而那里同样要经受熬煎。这都来自于一封信。

    没错，这封信就是秀写给少平的那封炽烈、有些不顾一切的信，是惠英嫂在去少平宿舍拿衣服浆洗时，在少平枕头下发现的。

    惠英被这封信的内容惊呆了：天哪，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涌上了心头。在自己清晰的“咚咚咚”的心跳声中，她马上隐隐感觉到少平这次匆匆前往省城，肯定和这封信有着莫大的联系。

    虽然手里在机械地浆洗着衣服，但惠英的脑子里却在不断闪着各种画面——少平借醋时的腼腆，世才死后少平手捧野花插在瓶子里，少平带着明明放风筝，少平元旦喝醉酒醒后的尴尬，少平出院后在站台相遇时眼中的泪水......还有少平和他的晓霞来小院时，晓霞牺牲后......

    怎么都是少平？惠英心里一惊，脸马上变得绯红，难道？

    少平和秀在马路上并肩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又好像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出好远了。少平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秀，“秀儿，我......”

    “哥，你先别说出来，我怕听.......”秀的声音一反常态的细微。

    “秀儿，我觉得骄傲。你能爱上我。”

    秀抬起了头，明亮的眸子里充满着期盼。

    “但是，正像你怕听，我也怕说。”

    “......”

    “你说过，我是**老前辈，是啊，我可能经历的太多了。面对你，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爱不起来。这些日子，我曾努力地设想过未来，但脑海里怎么也拼不出我们俩在一起生活的图景。”少平用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疤。

    “哥，爱不能活在过去，那样爱会枯萎。爱是要尝试，要往前看啊！”

    “爱不会枯萎，但是在错误的时间，它同样不会盛开。”“秀儿，你的爱是那么珍贵，但是我无法回应给你同样的。爱是对等的。”“秀儿，我不说对不起，我只想以后都默默地祝福你，找到那个能回应你的人。”

    “哥......”泪水终于忍不住滑出了美丽的大眼睛。

    少平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回到了大牙湾，不过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就像两个数集，他们的感情最终还是没有产生交集——少平想起了不久前考试时的一道数学题。不知道这次考试结果会怎样？不去想了。他想马上见到惠英嫂和明明，不过他晚上12点还得下井，还是去补个觉吧！考试完了还没有安心大睡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