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诛心

    紫衣男子紫袍飘飘，身形离一尺高的地面悬空飘立，丝丝紫气在周身萦绕，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神秘而虚幻。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李易宁敏锐地感觉到紫衣男子正冷漠地看着自己，像是盯着一只抬脚就能轻易踩死的蝼蚁，这种发自内心的感觉自然而然地出现，与实力和境界无关，就如风吹柳絮飘，日从东方起。

    李易宁寒毛乍立，像抬脚往楼春雨那边走去，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在动弹丝毫，空中气流静得让人胆寒，身体四周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铁箍，将他整个人完全定住，哪怕是动弹一下手指都变成了奢望。

    紫衣男子左右微微一扬，李易宁头顶十几丈之外的高空出现一个巨大的八卦涟漪，直接炸开四周空间，涟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待空间复合之时，一滴晶莹剔透的小水滴缓缓飘落，几个呼吸之间就要落到李易宁头上。

    “小家伙，守住心门，这老东西是要往你本源心湖之上种下东西！”

    欧阳淳风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李易宁虽然不清楚他说的心门具体是什么东西，却强行让自己的泥丸宫、绛宫和丹田三处进入胎息状态。他修炼日短，修行之事大多都是从书中了解，就连柳如烟、白离眛他们这些跟他比较熟悉之人都没跟他说过修行界中的一些常识，更别说高深道法。

    只是这本源心湖在前人留下的书札中曾出现无数次，无一不是说得玄之又玄，没人能具体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李易宁自幼博览群书，不管是正史还是杂说，亦或是被凡俗中人认为是鬼怪神仙这一类荒谬怪诞的旁门传记都多有涉猎，了解到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那些大门大派的核心弟子，却也没到孤陋寡闻的境地。

    儒道佛三教对于本源心湖的说法殊途同归，儒家有“丹心碧血浩然气”的言论，佛门更是说到“修佛即修心”，就连一向金科玉律繁多的道家也提出过“直指道心”的宗旨，在三教看来，所谓的本源心湖，就是人之本心，对于修炼者的重要性犹在天资和福缘之上。

    “叮！”

    从天而降的那滴水滴从头顶的百会xue一隐而没，一声清脆庄严的撞击声不断在脑中回响。与此同时，身体之上的禁锢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最深处情不自禁地焕发出一种顶礼膜拜之感，使得李易宁双脚不由自主的微微弯曲，竟是要他直接跪倒于地！

    传言，在遍地佛陀的佛门彼岸，因净土诸佛的浩瀚佛法的影响，大地之上静静流淌着一条引渡之河-恒河，恒河之水永世不增不减、不净不垢，是佛门用于引渡那些佛根深重而又孽业缠身的化外之人，佛门所倡导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也与此河息息相关。

    只是，佛门讲究的是只渡有缘人，佛门所说的“佛是已醒人，人是未醒佛”，也只是针对身具佛根之人而言的。三教之中，儒家的“有教无类”，佛门的“普渡众生”以及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教均有众生平等的潜在之意，儒学、佛法、道法之于众生，的确没有分三六九等，但众生有别，众生是睡是醒，皆看造化。

    三教九流之内，对于有缘人的定义，注重的是“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品性，凡俗中娶妻犹讲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更别说超脱于尘俗之外的修行界，各门各派中的收徒可是关系到门派根基和道统传承，更加马虎不得。

    收徒不同于做买卖，强买强卖的行径只会误人误己。拜师学艺讲究缘法，收徒传道更是一个大学问，大门大派中对于此事最是慎重。

    “道不合不相为谋”，这句话在修行界有着更深层次的含意，修行之路逆天而行，其中争斗远比世俗激烈，门派之争，道统之论，远远比庙堂中的党派倾轧来得更加残酷。

    修行之事，与天争渡，与同道争缘，一旦发生矛盾，小则生死相向，大则门派之间永为世仇，远不像尘俗中那般人死灯灭，一了百了。是以，山门之内若是出现叛出师门之辈，一旦做出欺师灭祖的行径，往往会使得整个门派都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底蕴越是深厚的门派，在传人的选择上就越加谨慎，不仅要看天资，还对心性、福缘等等有着异常苛刻的要求，以至于很多宗门为收到一个合格的弟子，花上十数年甚至更久的岁月。三教九流之中，在传人的抉择上，每个道统都有自己的考量之法，传言，佛门有探查佛根深浅的秘术，道家有称量道骨轻重的奥法，儒家有衡定胸中器量的玄方，皆是各家的不传之秘。

    不管是凡俗普通家庭出生之人还是隐世修炼家族的嫡传子弟，佛根道骨皆天定，谁也强求不来。就算是李易宁这一类不信天命之说的人，也知道人有愚慧之别，修炼天资上更是有优劣之辨，都像出身一般，由不得你来选。

    佛根深重之人，道骨满身之辈，冥冥之中都会渐渐转向佛门和道家，这是天性，就算外界环境再如何千兜万转，但江流蜿蜒，终归于海，只要中途不断流，终究会像吹起的尘埃一般，终究还是会落定。

    佛根、道骨、心性，是人三大天性根基，不管是碌碌无闻的凡夫俗子，还是震古烁今的旷世英才，都与生俱来，只是造化偏爱迥异不同，造就了形形色色的而又缤纷多彩的芸芸众生。

    佛根与道骨，事关两大道统的最根本的秘辛，恐怕只有传说中的道祖和佛祖才有资格接触到这一层面的东西。至于心性，恐怕就是将天下所有的佛经和道藏典籍拿出来诠释，也难以说清。

    天下的熙熙攘攘，皆源于人心，不同于虚无缥缈的佛根道骨，一切迎来送往、待人接物，皆见人心，最容易看到却最难看清，古籍有云：大道艰难，人心更甚。对于修炼者而言，修为境界越高，心性就越发重要。

    孽业缠身者，心魔丛生。

    此话虽出自佛门，但却是整个修行界公认的事实。修为越高，身上纠缠的孽业越深，内心滋生出的心魔就越强大、惊险。就算是那些修行界顶端的大能之辈，很多在得道之前神魂脱离凡胎而重塑无垢之躯、琉璃之体，除了尽量摆脱原本身躯中的佛根道骨所牵涉到的因果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最低限度降低心魔出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