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慕染之前不提及李茴，并不意味着她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然而花寻在听见慕染提及那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神色微怔，打量的眼神对上慕染的双眸，似乎也是在极力看出慕染波澜不惊的双眸之中的情感，只是终究不过是徒劳的。

    慕染同花寻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

    就像是慕染之前那些许多不为人知的交易一般，她的生意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越多的人知道，对于双方来说只会是愈发的不利，从而谁也不会知晓未来究竟会是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慕染如今这般开口说来，她淡漠的神情落在花寻的眼眸深处，叫花寻神色微怔，还是不知觉地便想起自己几乎将要失去的记忆。

    她是见过慕染的，在许久以前，甚至是慕染不知晓花染的存在的时候，她便已经见过了慕染，且同慕染之间有了她们的第一场交易。

    那个时候她同花染不过是乡下的两个丫头，不谙世事，天真无邪，不像是之后的种种，然而之后花寻认识了李茴，那个引她深爱却不可得的男子，花寻想尽了所有的一切企图换来李茴的回眸，不过终究还是空亏一窥。

    那时李虎深爱的女子不过是花染罢了，花寻也爱极了自己的jiejie，她甚至想着因为自己的jiejie而放弃自己的这一段爱意，只有她一个人的爱情。直到花染同自己说，她对李茴并无半点情谊。花寻不知晓她听见这个消息之时面上露出了怎么样的神色，然而一直以来她都是沉稳平静的，便是心中狂喜的时候面上也不会露出多少夸张的神色，就像是花染将这个消息同自己说的时候，花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将从胸口跳出一般，她高兴得想要呐喊，也想着李茴回眸看自己的眼神。

    只是她最终面上不过淡淡一笑罢了。

    后来她们跟着李茴回了帝都，离开了她们的天真，那时花寻见到了苏继，那个害的花染一生变得如此模样，害的花染自此香消玉殒的男子，可是花染说她爱他，就像是自己爱李茴一样。花寻看着花染说着这话时那浩瀚如满天星辰的眼睛，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堵在自己的胸口，让她几乎窒息得难受，后来很久之后花寻才想明白，她到底还是在羡慕着花染。

    她总以为自己同花染是一样的人，就像是她们的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液异样，而后来花寻才明白过来，她和花染之间的不同却是那么的深，花染和苏继彼此相爱，而自己，不过是单纯地爱着李茴罢了，而无论何时，李茴的视线却总是落在花染的身上，即便之后的花染已然同苏继双宿双息。

    那是花寻第一次觉得不甘心，尽管后来因着常年陪伴而终于成了李茴的妻子，她仍然不高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多么美好的字眼，然而这样的感情终究是没有爱情的，后来过了不久，花寻更是因此郁郁而终。慕染见到花寻的时候，便是花寻面色苍白地病卧在床榻之时，那是她得第几回生意，慕染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对上花寻渴求的眉眼，便知晓这女子这一生坎坷而有顶有什么无所得，于是她同花寻询问所要。

    她说他想要一份爱情，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爱情。

    慕染答应了，重回到及笄那一年，花寻如愿所长，在花染之前遇上了受伤的李茴，在慕染的帮助之下，他果然最终同李茴暗生情愫，圆了自己前生的梦乡。

    只是花寻从来都不知晓，这样的重生到底是在同恶魔做着交易，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而她失去的远远要比得到的来得多。

    花寻没想到自己会失去自己最心爱的花染，花染同苏继深深相爱，不过苏继到底是苏家未来的家主，尽管他不过因着苏继义无反顾地离开苏家而暂代苏家家主之职。只是苏家的家法向来严苛，既然家主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他们便只能够让花染死了。

    只有领悟了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狂喜，再领略最深不过的悲痛，苏继才能够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命运，他才能够抛弃所有的额情感，坐上苏家家主的位置。尽管那个时候的苏家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摇摇欲坠，再也不是之前的苏家了。

    苏继咬牙，为了自己的母亲，为了花染，他以为自己成了苏家的家主便能够保护一切，保护自己最爱的人，然后苏继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反而是因此失去了自己心爱之人，成了这个世界最孤独不过的可怜儿。

    而花寻也没有想到过，她所付出的代价这样深，以至于半夜梦回，她总是要因着梦境之中的愧疚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的感觉让花寻很是害怕，这也让她同李茴之前的情感，日益淡薄了下去，不想她终于等到了慕染，花寻忽然很想知晓，究竟她之前的选择是否正确，所以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来见了慕染。

    然而花寻心中虽说忐忑，面上对上慕染清淡的神情，却还是心下一沉，看着慕染如此反应，花寻心中也差不多知晓慕染是怎么想的，她面上忽然便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慕染，我是真的错了么？”

    慕染却仍旧是那般面色清冷地开口，似乎并未注意花寻此时凄惨的神色，也没有看花寻一眼，只是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光景里，这才亲戚薄唇，声音之中也听不出半点其他的神色，只是听着慕染如此淡淡说道，“当初我便同你说过，有得必有失，若是你执意如此，你失去的自然会更多，可你为了李茴，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下来，不是么？”

    花寻听着慕染所言，忽的神色一怔，只是随即目光又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像是因着慕染这般话语而生出了生生的怨气来，她便是如此看着慕染，终是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慕染，我不明白你为何这般说，只是当初若不是你层层哄骗我，天花乱坠说得有多么好听，我又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我又如何会知晓，我会因着李茴而失去花染，楚慕染，如今你便要撇开责任么！”

    慕染似乎早就预料到花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再对上花寻的双眸之时，花寻看着慕染眼里的波澜不惊，不知怎么的无端生出几分惧怕的神色来，然后便是听得慕染说道，“这不过是生意人惯常的手段，若不是有人鬼迷心窍，我也不会如此。”

    慕染的话虽说说得刺耳，也带着她常年的没有丝毫的情感，此时此刻落在了花寻的耳里更是叫花寻觉得刺耳，只是她此时此刻并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毕竟慕染的话并没有错，若不是自己之前一意孤行，她就不会害的花染如此，而如今花染长眠黄土之下，花寻觉得心中愧疚的同时，便是对上慕染的双眸眼里都是不确定的神色，便是这般，花寻只能够将所有的苦楚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罢了。

    然而慕染此时看着花寻，看着花寻面上复杂的神色，却又像是忽然发觉了什么一般，倒是冷笑一声，冰冰凉凉的声音开口之时并没有丝毫的温度，花寻不知晓慕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听得慕染说道，“花寻，如今你同李茴应当是恩爱不疑，你如何又有机会来这里寻我，还是你本来就有着自己的打算？”

    慕染自然对花寻突如其来的造访而有所怀疑，毕竟如今她身处苏府，而苏继对这件事情向来保密，生怕引得旁人知晓，而花寻却是能够知晓，这件事情的蹊跷慕染不用细想也差不多能够明白这其中的究竟，她眯着眼睛打量着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因着自己这般话语而瞬间面色就变得极其复杂的花寻，又是听着花寻声音之中的颤颤，似乎是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楚慕染，听说……听说你又让花染起死回生的法子？”

    慕染的视线忽然变得锋利起来，其实自她第一眼见到花寻之时，差不多便猜到了眼前的女子来找自己的用意，此时花寻的反应也不过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既然这般开口，慕染却也不含糊其辞，更没有想着将这件事情隐瞒过去，对上花寻寻问的视线，慕染不过是冷声开口，“李茴知晓你因着花染之事来这里寻我么？”

    提到李茴，花寻还是禁不住心下一沉，眉眼之中尽是复杂的神色，眼里更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她此时此刻能说些什么呢？想到这里，花寻还是苦涩地一笑，瞬间便失去了言语，还是慕染看着花寻此时如此模样，又是冷声开口，“花寻，便是如今花染能够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也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以为，若不是你害的花染如此，花染如何会落得这般地步。还是你以为，若是花染终于能够自长眠之中醒来，她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么？”

    慕染说到这里，视线忽然就变得危险起来。

    而花寻更是犹如五雷轰顶，脚步更是不知觉后退了几步，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染，怎么会……花寻不明白慕染如何会知晓关于花染的事情，当初她不过知晓的是自己同李茴之间的点滴罢了，而当初慕染助自己重生之后，帮着自己先花染一步见到了李茴，慕染也就功成身退，离开，照理说，慕染是不该知晓这些事情的。

    对上花寻此时疑惑又恐慌的神情，慕染的神情反而是变得愈发的冷漠，她就这么冷冷地打量着花寻，终是叫花寻想起了多年之前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花寻还记得，那是她跟着李茴回宫之中。

    虽然心中舍不得花染，只是她那时迫不及待地跟着李茴离去，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有着自己得害怕，她害怕历史将会重蹈覆辙，她也害怕自己再一次失去李茴，这样的打击花染不愿意承受第二次，所以当李茴提出要带着自己远走高飞的时候，花寻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一回，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只能够放弃了花染。

    然而花寻不知晓，再一次见到花染，却是在多年之后的皇宫之中。

    她更是没有想到，花染会成为了苏继的妻子。跟着李茴的这么多年，虽然不理会朝政也不理会江湖之中的事情，只是花寻还是对这几年的江户轶事有几分耳闻，多是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一直到她当年病逝的那一年，就是花寻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得时候，花寻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自皇宫之中看见花染的影子。

    但花染的身影落入花寻的眉眼之中之时，那一刻她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然而下一刻，她更是想着远远地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花染的世界，只是花染却还是在一片尴尬之中，就这么叫住了自己，“阿寻。”

    花寻避她不得，双脚便尴尬地立在了原地，只是面上却是不知所措的神情，毕竟她此时此刻并不知晓自己是究竟应该如何面对面前的花染，而花染却似乎并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意思，那话里更是仿佛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瞧见花寻的欣喜神色，这叫花寻欲转身仓皇而逃的脚步却只能够生生地停下来，她并不敢转过身子去看花染此时目光炯炯的神色，更不敢再同花染多说些什么，只是花染那样一如既往清脆的声音却让花寻觉得自己足够卑微。

    而她就这般神色怔怔地僵硬爱原地之时，花染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得这般异样，又似乎仍旧是之前的那个傻孩子，欢欢喜喜地一路小跑而来，跑到自己的面前，她捧着自己的手，一如既往地咧着嘴吧，露出灿烂的笑意来，而这般天真无邪的往日模样看得花寻愈发的自愧不如，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在花染的面前是愈发的渺小起来，而花染似乎在此时觉察到了花寻的异样，然而她还是眨着自己热泪盈眶的声音，便是这般话语沉沉，落在花寻的眼里，然后便是对着花寻开口说道，“花寻，我终于找到你了！”